为什么要说「医院的负责人是个骗子」？

冬天的北京，到了下午 5 点就天色渐黑了。同时在遥远的英国，一位 50 多岁仍然活跃在游戏制作一线的制作人，在早上 9 点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了。

这位制作人叫做加里·卡尔（Gary Carr），只听名字的话，没多少玩家能第一时间把他和哪部游戏联系起来，即便你上网去搜，浏览器也通常会把这个名字指向一个大家更熟悉的同名英国黑人演员。

游戏制作人加里·卡尔，曾制作《主题医院》《双点医院》《神鬼寓言》等游戏

这个过去并不太受镁光灯关注的人，实则背后有着一大堆厚实的名头：1989 年他加入了传奇制作人「魔力牛」彼得·莫利纽克斯创办的牛蛙公司，成为其中的第六位员工。他参与制作了《上帝也疯狂 2》《主题公园》等游戏，其中最受国内玩家喜爱的就是那个在输入秘籍时，系统会高喊「医院的负责人是个骗子」的《主题医院》。

之后卡尔还辗转于狮头工作室（已解散）等处，还在微软全球工作室做过负责人，而现在他的身份则是双点工作室的创始人。他的最新作品，就是今年 8 月登陆 Steam 平台的《双点医院》。

左边最后一排，比者 V 字手势的就是加里·卡尔本人

12 月 20 日下午，游研社也和远在英国的加里·卡尔先生取得了联系，采用视频会议的形式对他进行了一个小时的采访，并通过直播让国内的玩家们也可以通过弹幕的方式与大佬互动。

游研社斗鱼直播间：5471990

虽然卡尔已经 50 多岁了，但是镜头里的他却显得非常精力充沛，尤其是在最后直播的这天，我们原本约好的是北京时间下午 5 点开始连线，但实际上他提前十多分钟就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架好摄像头准备好了。

由于时间临近圣诞节，而 20 号也恰好是他们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所以他的办公室也布置的很有节日气息：背后是一张巨大的《双点医院》的海报，旁边则是一颗亮灯的圣诞树。

采访开始的几个问题基本围绕牛蛙公司展开，对于一家诞生了很多优秀作品的传奇工作室来说，在人气最高的几年，在很多人眼中牛蛙公司是「唯一可以和暴雪相提并论的游戏公司」，之后它被 EA 收购，然后情况便开始每况愈下直至解散，成为 EA 收购的牺牲品之一。

牛蛙公司 Logo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向卡尔进行了求证。他表示 EA 在收购牛蛙之后，其实并没有对他们有太多的干预，公司经历过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真正的问题或许「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当时牛蛙的一些老员工都是一些很有个性的人，包括他在内并不是很能适应大公司的管理模式，他们更加喜欢小团队工作时自由的感觉，以至于到后来他们逐渐创意衰竭，尤其在制作续作时表现不佳，这才是导致解散的重要原因。

在这里他还特意讲了一个叫做「食人鱼事件」的故事，这个故事在「魔力牛」本人的自传中也有提过。那就是当《上帝也疯狂》首发成功之后，彼得·莫利纽克斯曾想给团队成员每人发 3000 英镑的奖金，当时大部分员工都表示很高兴，但只有一个叫做 Simon 的人嫌钱少，并当众和彼得吵了起来。

牛蛙公司创始人，也是后来狮头公司的创始人彼得·莫利纽克斯过去很多年都以「大嘴巴」而著称，这位传奇制作人曾多次来国内参加活动，现在成立了一家新的游戏公司 22Cans

生气的彼得当即抄起手边的一个随身听砸向了 Simon 身后的食人鱼缸，玻璃碎片，水还有鱼流到办公区哪儿都是，非常狼狈。第二天 Simon 就和其他几位员工离职了。而这一天正巧是卡尔入职牛蛙的第一天。

后来这段故事曾被很多人认为是牛蛙公司内部不和谐的一个写照，但卡尔却表示这完全没有影响剩下来的员工的关系，这只是当年大家血气方刚的一个写照而已。

之后采访的主题基本围绕牛蛙公司的「设计家游戏系列」（《主题公园》《主题医院》《主题乐园世界》三部）和现在的《双点医院》展开。

《主题公园》

如果你熟悉从牛蛙和狮头的全部作品的话，你会发现他们是真的对这种上帝视角的模拟经营类游戏情有独钟，无论是「主题系列游戏」，还是后来的《黑与白》《地下城守护者》等等，玩家们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都很像。「我们喜欢这种操控一切的感觉」，卡尔说，「在发售之后，我们看过很多不同的玩家玩这些游戏的实况，能看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和理解，真的非常不错，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到了制作《主题医院》时，他和另一位负责人原本打算要做一款严肃向的医院模拟游戏，但是在亲眼目睹了一场手术的经过之后，他们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玩」，于是他们便转而自己设计疾病。

包括游戏里那个需要捅破脑袋，然后再充气复原的大头病，还有游戏里经典的语音「请病人不要死在走廊里」等等，这些都是他们非常得意的桥段。这或许也与英国人典型的「黑天黑地黑自己」的自嘲性格有关。和治疗仪器，把这款游戏做成了一款非常搞笑，充满讽刺意味的游戏。

《主题医院》的开始画面

关于《主题医院》的画面风格，卡尔坦言他们的灵感来源于一部风靡世界的黏土动画《超级无敌掌门狗》，相信国内很多人都在电梯广告或者是地铁公交的电视里看到过，小眼睛，夸张的大嘴，贱贱的表情是这部动画的标志。

《小羊肖恩》是英国动画片《超级无敌掌门狗》的衍生剧，另外一部动画片《小鸡快跑》也出自同一家制作公司之手

这部动画最早在 1996 年首播，之后十多年里一直风头不减，而且无论你过了多久之后再看它都不会觉得过时。牛蛙在制作《主题医院》时，正是希望自己的游戏也能像《超级无敌掌门狗》一样，无论多少年之后再翻出来都不会觉得过时，从后来玩家反馈来看，这种设计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主题医院》

《主题医院》发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 20 多年，无数玩家都非常怀念这个游戏，尤其是在这些年老游戏复刻潮的影响下，牛蛙公司的游戏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以原版《主题医院》为例，在 GOG 平台重新上架之前，由于 64 位系统的缘故，玩家们只能通过模拟器或者虚拟机的方式才能重温到这款经典游戏，对于许多普通玩家而言，这确实有一些难度。所以很多老玩家都想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复刻发行一些牛蛙老游戏的打算。

现在在 GOG 上可以买到当年原版的《主题医院》，目前售价只需要 1.49 美元

就这个问题，我们也向卡尔进行了求证。虽然卡尔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答复，但他却表示自己和当年的一些老伙计对此兴趣并不大，一方面受限于复杂的版权问题，另一方面，他们也能更希望做一些新的游戏，而且非常欢迎有能力的人将牛蛙精神「发扬光大」：「只要是能够带有我们作品风格的一切作品，都可以被看作是我们的『精神续作』。」

2016 年，卡尔从狮头工作室离职之后，便与他的老朋友，也是当年一起制作《主题医院》的制作人马克·温布利一起创立了如今的双点工作室，并开始思考自己工作室的第一款游戏要做什么。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非常喜欢的 Godgame（上帝视角游戏）玩法，当时碰巧世嘉正在考虑制作一款模拟经营医院的游戏，双方很快一拍即合，决定从自己最擅长的地方下手，于是这才有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双点医院》。

《双点医院》

对于一家刚刚成立的工作室而言，他们并没有采用时下最流行的众筹方式，卡尔认为自己在这一方面非常保守，「我非常欣赏那些有勇气使用众筹来发行游戏的人，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害怕自己不能达到自己给玩家们承诺过的东西，自己的创作也会没那么自由。」

对于国内玩家而言，当年很多人都是从盗版游戏光盘中了解到这个游戏的魅力的，可能有一些老玩家跟我有相同的记忆，当时盗版的《主题医院》很多都不能存档，每次玩游戏都要重头开始，直到后来我买到了带有中文语音的所谓「59 元正版」的版本之后，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国外玩家收藏的正版《主题医院》实体版包装

在谈到这段记忆时，卡尔承认这是他们当年特殊的反盗版技术之一。对于此事，卡尔说他很理解中国的国情，遗憾的是，当年《主题医院》并未在国内发售过任何官方版本，但是他本人却对国内游戏圈这些年的发展相当关注。在制作《双点医院》时，他也充分考虑到了国内玩家的需求，包括中文字幕，还有之后更新的中文语音包都是一早就在计划内的。之后他也非常愿意和中国的开发者一起，制作一些有中国特色的游戏。

在采访的最后，我们还跟卡尔聊到了一些他自己的话题，比如他平时爱玩什么游戏，工作之余喜不喜欢看球之类的话题。聊到这里的时候，卡尔本人非常放松，他笑着说自己出生在利兹，所以跟大部分英国人一样都会喜欢自己家乡的球队（问这个问题时，我有说我是曼联的死忠粉，所以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至于现在正在玩的游戏，虽然他非常喜欢自己做的这种上帝视角的模拟经营游戏，但在生活中，他是不会玩这类游戏的。他在家喜欢跟家人和孩子们一起玩一些合家欢类型的游戏，比如任天堂的游戏他就非常着迷，前几天还刚刚买了《任天堂明星大乱斗 特别版》，正等着圣诞假期的时候玩个痛快。

网络上关于卡尔的照片真的相当少，尤其是有关他游戏之外的生活更是屈指可数，就连他的个人推特也很少更新

依照惯例，我们在临别时当然也给加里·卡尔送上了圣诞祝福，由于这次采访的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他并没有为中国玩家准备什么特别可以展示的东西，不过他也向国内玩家保证《双点医院》会继续更新一些新的内容，所以感兴趣的玩家可以保持关注，或者通过 Steam 评论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