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位久居幕后的音乐从业者,唐娜并不经常抛头露面,顺着零星几点痕迹,我才发现她已在游戏行业打拼了近 20 年。从《寂静岭》中的配角,到《最终幻想 水晶编年史》的旁白,再到为潜龙谍影的 iDroid 和主题曲献声,这位 54 岁的中年歌手,冥冥中已与玩家结下了长久的羁绊。
幸运的是,我这名不算忠实的听众,偶然间也找到了与她对谈的机会。与唐娜的交流要比想象中轻松得多,你从她身上很难找到专业人士的架子,或是一位久经沙场成年人该有的心机。带着时而振奋、时而苦恼的丰富神情,她相当直率的聊起了自己那些有趣的往事。
不会教书的配音不是好歌手
唐娜的家乡位于珀斯,落座在澳大利亚的西海岸。如果要用玩 Roguelike 的一种感受来形容这座城市,它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梦幻开局」。从天鹅河畔吹来的温暖海风、广阔的居住空间、友善的居民,都让珀斯成为了世界上最宜居的地点之一。除此之外,唐娜还是伊迪斯科文大学毕业的科班学生,正儿八经的接受了十年声乐训练:她未来能够走向音乐行业,看起来如此的顺理成章。
不过,旅游、天然资源产业发达的珀斯,却缺少靠谱的游戏和录音公司。1989 年到 1995 年期间,唐娜在奇泽姆天主教学院,教起了自己不太对口的媒体、英语和宗教。为了寻找更多机会,1996 年她又跑到东京教了一阵英语会话,这段体验并没有想象中愉快。
「珀斯没有全球级别的电子游戏产业和录音业。说实话,我在 20 多岁时还没有勇气成为一位专业人士。我的母亲只上过初中,她鼓励我以高中文凭为目标,然后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从来没有任何具体的推力来鼓励我追逐梦想,我在 28 岁时才定下目标,有些『大器晚成』。」
「(在日本)不得不假装对学生们的日常生活感兴趣:你周末做了什么 —— 睡觉和洗衣服。这恐怕是对我表演能力的最大挑战(笑)!在澳洲当一名高中老师与这有所不同,你需要与学生们一起共事,逐渐了解他们,看着他们一年年成长……以及和他们愉快的聊天,毕竟大家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这位年长的音乐人就如同小孩子一般,毫不避讳自己对好友的「羡慕嫉妒恨」。某种程度上,这也成为了她最早进驻 ACG 行业的契机:「我想像金姆·福赛斯(Kim Forsythe)那样成为配音演员。她享受着自己的生活,通过演出一些傻傻的声音赚了很多钱!而当我一脚踏入配音行业的大门时,就努力着工作(乞求!),希望有机会能够唱歌。」
她口中的「金姆」还是某个儿童慈善机构的主席,曾经主持过不少民间的艺术活动,唐娜在活动中也做过一些表演。而在不断的积累和机缘巧合之下,她终于获得了一次机会,被邀请为一名著名歌手演唱《Heavens Divide》(和平行者主题曲)的「试唱版」,委托方需要一个样品来帮助歌手学习曲子。
「这是一项被称为『指导声乐』的工作。尽管想到『知名人士会听我唱歌』有点兴奋,但更令人沮丧的是,你知道自己的名气还不够大,无法得到真正演出的机会。幸运的是,小岛秀夫和他的团队喜欢我的声音,也保留了试唱版,这让我出名了!」
关于小岛秀夫的神秘彩蛋
实际上,唐娜和小岛的合作并不止步于演唱歌曲,有时她还得做一些声音指导,甚至是自己上阵 —— 比如扮演《潜龙谍影 5》中的 iDroid,一个一直陪伴在毒蛇身边的 AI 装置。有趣的是,演绎这么一个机械的、不带感情的角色,其灵感源于她早期在日本的工作经验。
从 2003 年起,唐娜就负责日本东海道新干线的英语广播,这与她履历中的大多数作品都截然不同:「我想是新干线让我成就了 iDroid……我欠新干线一个 iDroid!」
在为 iDroid 的配音过程中,小岛秀夫向唐娜传达了一个理念:玩家们在困境中需要听到平静、令人安心的声音,这让她立马想起自己在新干线上的定位。
「扮演我自己就行了(笑)?开个玩笑,iDroid 的声音和我在新干线列车上的声音差不多。事实上,在日版的《潜龙谍影 5》中,我准备了一些搞笑的彩蛋 —— 例如,我提到了一个名叫『秀夫』的车站。对于日本玩家,或是那些曾经在日本乘坐过新干线的游客而言,iDroid 的声音听起来耳熟、令人安心、平静。」
不过事实上,唐娜本身的性格和 iDroid 并不相同,从此前的交谈你也能看得出来。如果进行类比,她认为自己更像曾经扮演过的人物克劳迪娅(Claudia Wolf),这是一位《寂静岭 3》中的反派角色。
「克劳迪亚是一个创造者、推动者和动摇人心的人,她即使受到了欺骗依然很顽强。这对我很有吸引力,也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 —— 前提是,排除她做的那些疯狂、怪异、粗俗的事情!我喜欢即兴创作,之前在《寂静岭 2》和《寂静岭 3》中参与动捕时就做过即兴演出。当我在《寂静岭 3》中扮演这名角色时,她的酷劲就很像我(如果我剃掉眉毛)!」
教静静唱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当谈到《潜龙谍影:和平行者》的主题曲《Heavens Divide》时,不少玩家都反映曲子的印象与游戏基调十分契合。这也让人笃定,演唱者需要提前体验内容,与制作团队进行协作,或是借助制作人的讲解来理解故事和主题,最终才能顺畅的抒发情感。
但在实际录制这首曲子时,唐娜并没有获得多少游戏中的信息。反倒是她在主导《Sin of the father》和《Quiet’s Theme》的制作时,才通过多个版本和 Demo 参与进来。
「我之前指导斯蒂芬妮·茱斯顿(Stephanie Joosten,静静)演唱《Quiet’s Theme》。她来到我在六本木的工作室,做一些放松的热身运动,以便在发声前融入角色。她更像是在演戏,而不是唱歌。当小岛工作室委托我教斯蒂芬妮唱歌时,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我并非一个训练有素的音乐老师!但你怎么能拒绝小岛先生呢?!」
当然,唐娜之所以能够深入到游戏歌曲的制作中,与 Capcom 共事的经历可能更为关键。从 2010 年起得到第一份作词工作以来,她旗下的工作室 Dagmusic,就一直在为《生化危机》和《街头霸王》,以及其他项目创作歌曲。
而在给《生化危机 6》的主题曲《At the end of a long escape》作词时,唐娜还拿到了游戏的背景故事。不难发现,为了贴合逆境中的情感,歌曲一开始的节奏有些冰冷,但逐渐会变得充满希望、爱与勇气。
「《生化危机》很有名,但我从没玩过。因为我是一个有些懦弱,无法接受暴力的人……除了小猫吃报纸的那种暴力!但我拿到了杰克(Jake)和雪莉(Sherry)的背景故事,它是如此的浪漫。」
「这首歌的原唱者斯蒂芬·麦克奈特(Stephen Mcknight)是我的老相识,他帮我制作了第一张专辑《Lost and Found》。而这首歌的第二版由我另一个朋友卡夏尔(Cashell)操刀,他现在还住在东京……你的问题让我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我喜欢写歌词。我乐于沉浸在其中,去创造新的角色、世界观和故事。」
不玩游戏的游戏人
尽管如此深入的参与到游戏制作中,但唐娜在日常生活中其实不常接触这些内容。相比电视和电影,游戏有着更强的互动性和吸引力,某种程度上,这也成了一位老年人难以上手的原因:「它太令人兴奋了,我感到很疲倦。」唐娜比划了一下蹩脚的手柄握姿,表示自己很容易惊慌失措。
不过,虽然更多的业余时间会花在书屋和健身房,但她却十分珍视音乐和游戏的价值。在演唱《Heavens Divide》和《Sins of the Father》相隔的 5 年之间,她对这些内容的理解和心境早已发生变化。按照唐娜的话来说:前后就像是黑夜和白昼。
「如今我对游戏的故事有了更多了解,我知道粉丝们有多热情,以及他们多年以来对游戏角色的热爱。通过 2013 年洛杉矶的《潜龙谍影 5》E3 预告片,以及 2013 年 TGS 的整个演示过程,我也明白了它的重要性,这是一种巨大的荣幸。」
「游戏中的音乐触动了潜意识的一部分,并且切实的能够让人感受到,音乐的振动与和声融入了我们的身体,然后是我们的思想 —— 它不仅仅只是看着一件艺术品。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认为,游戏和动画音乐是如此的令人心爱和难以忘怀。因为在游戏结束很长时间后,我们依然会记得,游玩过程中与某位角色相伴的那些感受。」
这种转变可能是潜移默化的,她在 2003 年时为《最终幻想 水晶编年史》写了两首曲子,还给游戏做了旁白。想到明年自己的小侄子能在 Switch 上玩到这款作品时,唐娜就由衷的感到高兴:「那时我还不太出名,所以这些作品能被新一代的玩家看到,对我来说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她也彰显出对中国这个年轻市场的充足兴趣:「我等不及要来中国吃美味的食物了。不,等等,我是说我等不及要来和中国的粉丝见面,以及演唱自己的歌曲了。期待能当面和你们说「XieXie」和「NiHao」(以及吃很多美味的中国食物)。」
如今这位 54 岁的音乐人仍然奔赴在游戏行业的前线,而她与小岛秀夫的合作,似乎也没有随着后者从 Konami 离职而受到影响。她甚至打趣的说到,小岛团队已经知道自己住哪儿了:「如果那儿有我的容身之所,他们知道我住哪。因此,我之所以还没在《死亡搁浅》中出现,不是因为他们找不到我。」
那么,祝这位爱笑的阿姨一切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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