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搁浅》发售一年后有感：这趟旅程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距离小岛秀夫的回归巨作《死亡搁浅》的发布已经过去一年了，这部作品所探讨的人类关系的预言式剧情很好地呼应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被疫情笼罩且充满焦虑的世界，并在这款游戏的一周年之际变得极具意义。

如果说 2002 年的《潜龙谍影 2：真实之影》是小岛给我们的一个警告，让我们警惕这个大数据和虚假宣传愈发猖獗的时代，《死亡搁浅》就是他最乐观的一部作品。从单机游戏转化为集体冒险，《死亡搁浅》提醒着我们，无论这个世界让你感觉到多少疏离感，没有人会真的成为一座孤岛。

意义非凡的快递

自 2015 年因公司内部分歧而离开科乐美后，小岛与索尼展开了新的合作。索尼给予他和老开发团队一定程度上的财务和创作自由度，这在业界是非常少见的。在 2016 年 6 月，Kojima Productions 正式公布了《死亡搁浅》，玩家对这个焕然重生的团队所开发的第一款游戏兴奋不已，充满热切的期待。

然而，直到评测解禁之前，没人知道《死亡搁浅》讲的是什么样的故事。游戏预告片非常抽象，玩法视频也很少。即便到了游戏发布 10 天前，8 分钟的最终版预告终于面世，大家仍然抱有很多疑问。粉丝已经做好准备，要为一款他们几乎一无所知的游戏进行预购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拭目以待。

当玩家终于入手游戏，我们才知道在《死亡搁浅》中，玩家所扮演的是「遣返者」山姆·波特·布里吉斯，一位在某种意义上永生不死的快递员，他任务是拯救美国 / 地球。游戏的主要敌人是被称为「BT」的搁浅体，来自冥滩边界的杀戮亡灵，杀死人类后能引发堪比核爆的虚空噬灭。

除了 BT，天空中降下的雨水似乎也受到了诅咒，会迅速老化任何所接触到的东西，包括生物和人造物。因此，大部分人类都被空气中这些无形却对生命极具威胁的力量困在了室内，如今看来，这个设定是不是有种熟悉感？

山姆在这个末世中有两个主要任务，其中一个是重新激活全国各地破损的「开罗尔网络」前哨站。开罗尔网络是游戏设定中的高端版互联网，其中的数字数据可以被 3D 打印成物理物质，如建筑、车辆和武器。人们相信这将是对抗 BT 的关键，并能从绝望的边缘拯救回来。

山姆的另一个任务是为沿途遇到的每个幸存者运送救援物资。幸存者共同生活的据点寥寥无几，而且相隔甚远。自从 BT 毁掉了开罗尔网络后，幸存者中的许多人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孤独之中，不与外界有任何交流。山姆的补给品给人们带去了药品、保护和希望。 

因此，游戏围绕着从 A 点到 B 点的循环往复展开，起初你几乎没有可以用来抵御敌人的武器，并会在送货途中遇到各种障碍。随着游戏的发展，你会渐渐充实自己的武器库和交通装备，到达更多以前无法涉足的区域。跑腿任务从不重要的支线变成了主要的游戏循环，并随着游戏进程给予玩家新的剧情和装备奖励。

「羁绊游戏」

《死亡搁浅》是一款着墨于「羁绊」的作品，不过游戏本体唯一提及这个词的地方，是实体包装盒背面印的一行字：「在世界（和更深远的意义）上建立联系，（《死亡搁浅》的）『社交羁绊体系』引领了新的『羁绊游戏』品类！」

根据我的理解，「羁绊游戏」是指任何具有重要主题性或技术性意义角色的异步多人在线游戏。能被认为拥有「社交羁绊体系」的游戏包括《女神异闻录 5》的怪盗同盟系统、FromSoftware「魂」系列的玩家留言系统以及《尼尔：机械纪元》最后的弹幕游戏。在这些游戏中，玩家能在服务器上与其他人分享数据、物品或简单讯息（包括积极的和消极的），而不会真的在游戏中遇到对方。

将《死亡搁浅》作为一款「羁绊游戏」进行市场推广显然是一个颇具争议的决定，这引起了纯粹主义者的不满，他们认为在 2019 年声称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游戏品类太故弄玄虚了。但这款游戏一开始就证明了这样的定义是合理的。

游戏中看起来像是开发人员设计出来用作新手教程的梯子，其实是你服务器中上一个玩家故意留下的辅助道具，游戏会告诉你这是上一个快递员在执行任务中留下的，而不是同一时间在线的「另一个山姆」留下的。因此，开发者其实希望你能自己制作装备，打造捷径，并将它留下以帮助其他经验不足的玩家，这是游戏最常用的一个「社交羁绊系统」。

「Strand」这个词，可以指山姆随身携带的不怎么有威胁的套索武器，可以是身患绝症的统治者的姓氏，也可以是游戏品类的名称。小岛对英语词汇的自由解读绝不是什么新鲜事，他的上一款游戏《潜龙谍影 5：幻痛》就涉及了这个概念。语言是一种既能控制也能被其掌控的工具。

显然，小岛为了叙事而重塑了某些词的意思，我们不仅看到了单词被解构成为核心词源，而且还看到了物质的物理属性被分解成一组组符号，这些符号最终在他们的世界里有了与其意义相关联的新的物理用途。承认词语的双重性，而拘泥于字面意思，新的物体就被创造出来了。

美好的痕迹

由于山姆的特殊身份，送货时也需要对其他玩家和这个世界投入自己的情感，「社交羁绊体系」能帮你做到这一点。我想起了一个特别震撼的任务，虽然全程没有对话，却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在这个任务中我首次登上白雪皑皑、遍地 BT 的山区，这段路程花了我大约 45 分钟左右。在雪地里，我的体力和装备以惊人的速度被侵蚀，行动也慢了不少。当我开始对自己的缓慢进展感到有些沮丧时，发现了另一个玩家留下的捷径。这条捷径帮我找到了一个恰当的方式来绕过这片复杂地形。我继续跋涉，一直走到靴子完全不能穿为止。当我终于到达一大片空地，Silent Poets 的 BGM 渐渐响起，缓和了刺骨的山风和山姆的呼吸。这一刻就像电影画面一样，令我觉得这段旅程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通关游戏，你会发现《死亡搁浅》涉及了一系列沉重的主题，其中包括战争带来的创伤，民族主义的危险，被异化的工人在资本社会后期的斗争等。这是一款永远不会让你感到孤独的单机游戏，无论是只需简短的无线电呼叫就会赶来的队友，还是默默伸出援手的无名快递员，《死亡搁浅》永远不会让你产生被抛弃的感觉。这款游戏告诉我们，即便我们身处世界不同的角落，大家都是紧密联系的。

翻译：April  编辑：Z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