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空间》里，你该害怕的不止是被怪物啃掉脑袋

作为今年几个被重点关注的恐怖生存题材大作之一，《死亡空间：重制版》为这场血肉盛宴开了一个好头，顺便也扫清了去年《木卫四协议》表现失利所带来的阴霾。而既然连 EA 都能把活儿干好，那么接下来换 Capcom 来接力，应该也能重振当年的恐惧经典吧。

不过无论是「刁民村」，还是 Konami 日期尚未明确的「哑巴屯」究竟质量如何优秀，我想《死亡空间》与其相比较，也依然不会削弱竞争力。因为从未来的商业大作发售列表看，它暂时还在目前「太空恐怖」（Space Horror）题材新作里，稳稳占据着购买推荐榜单里的头号宝座。

也是 EA 近来评价最好的大作了

「Sci-Fi Horror」是一种把科学进步或未来主义背景，作为恐惧来源的文学流派。而随着时代需求，它衍生出了在太空背景下的子类 —— 宇宙是未知的、人类是渺小的、而外星人可能只想着啃掉我们的脑袋。这些想象汇聚到一起，诞生出了无数的经典作品。

把恐怖故事放在地球之外、星海之中，除了在小屋子里互相断肢剁脚和拉扯对方肠子之外，还能在篝火旁边一边烤棉花糖一边讲讲浪漫的宇宙情怀。好作品会互相成就，而《死亡空间》一些令人回味的优秀设计，也离不开这个科幻流派长久以来的积累。我们不妨就借着这次重返石村号飞船的契机，逐步回味一下在这个系列里那些令人难忘的恐怖手法。

和怪物一起吃鸡

「在太空中，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尖叫声。——《异形》」

2008 年的《死亡空间》以年度黑马身份一炮而红后，EA 决定将其扩展到更多媒介载体上，进一步提升 IP 的含金量。几年下来，通过动画、小说、漫画、三部正篇和多个外传作品的添砖加瓦，DS 构筑起了一个相当庞大漫长的世界观历史背景。

各种周边品牌也吸引了不玩游戏的人群

在 DS 系列里所描绘的世界，由于资源匮乏等问题，人类社会走向了一条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在 21 世纪初，持续的冰川融化导致纽约、香港和东京等沿海城市从地图上彻底消失。难民带来的居住地问题，以及越发窘迫的生存资源，不仅让传统的国家观念彻底改变，也进一步加速了航天技术的发展，将生存希望寄予太空殖民计划上。

当然，其中背后还有诸如「神印」以及「统一教」等系列暗线的推波助澜，但篇幅所限这里就不多赘述。总而言之，随着新的政权 —— 殖民地联合地球政府的建立，以及「石村号」这样的大型采矿星舰的出现，人们暂时结束了因资源危机而持续多年的战乱。之后的时代，便是人类开始向着宇宙深空扩展自己的疆土。

星球裂解粗暴而有效，也符合资源危机的背景设定

游戏的主线故事发生在 2508 年，此时地球的自然资源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人类的足迹则扩展到了宇宙当中。作为最早期的行星裂解飞船，「石村号」在神盾 VII 星球上进行非法采矿作业时，突然发生了原因未知的事故，并在发出求救信号后失去了联系。

之后，石村号隶属的协和开采公司（CEC）派出了一艘救援船，前去进行维修和调查。在搜救小组抵达后不久，他们发现「石村号」内部空无一人，并在神秘生物的袭击下失去了两位随队护卫。混乱之中，工程师艾萨克·克拉克与队伍分散。他不得不利用各种高科技作业工具作为武器，在怪物的围追堵截下艰难地寻求一线生机。

大部分人看到《死亡空间》的开场简介，可能很难找到它有什么特别创新的元素。但遵循简单的基本公式并不丢人 —— 与其说这游戏开创了什么，不如说它是把所有以往太空科幻恐怖作品的精髓，融会贯通后重新进行了调和。

乍看之下很套路，但套路玩得好也很酷炫

许多恐怖电影里，经常会用各种手段将角色与危险一起困在隔离环境当中。在随时可能与怪物遭遇的处境下，求生者做出每一次行动，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他们孤立无援，没有安全的环境制定计划，补给也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紧迫。这种被迫与怪物一同困在猎杀场里的局面，是增加故事紧迫感一个百试不爽的手段。

为了防止受困者逃离，设施往往会被某种方式隔离或被危险包围，最常见的选择是水下或是真空环境当中。这种舞台创造了一个具有很大故事潜力的猎杀场。它的内部环境错综复杂，充满各种未知的隐患，但幸运的话也能找到暂时藏身、修整的安全场所 —— 毕竟完全一面倒的恐怖很容易让人乏味。

从《生化危机》到《死亡空间》这些作品的成功，都证明了这种有些年头的套路，与电子游戏的相性确实非常好。封闭的危险设施本身就给关卡设计提供了一定基础优势，而一边与怪物搏杀，一边处理各种状况（谜题）的过程不仅加强了氛围营造，也让开发者对流程的安排更加直观明确。

光是「还没准备好」就足以让许多人感到不安

虽说并非第一部讲述「孤立无援地在外太空（或类似环境）与怪物斗智斗勇」的故事，但认为《异形》是这个套路的奠基者并不为过。而不难看出，《死亡空间》的基础背景大纲与其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如果有一个 MOD 可以把尸变体换成异形，乍一看几乎很难辨别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怪物和舞台已经齐全了，但我们也不能直接把《死亡空间》与《生化危机》或其它具有类似架构的作品相提并论。因为在「封闭环境下被怪物追杀」之下，艾萨克相比克里斯等人，还需要面对另一个更庞大的威胁。

飘浮在星海间的棺材

「征服星辰大海」这件事在让你感到极致的浪漫之余，也不能忘了它还伴随着被一颗漂浮的小碎片，轻轻一撞就直接爆头的风险。本身由于诸如氧气、水、食物、供暖的供应问题，到面对缺乏重力、声音以及其它各种颠覆我们习惯的环境因素，都使得在太空生存成为一个严峻的挑战。

浪漫是有代价的

宇宙飞船、空间站以及其它用于星际旅行或是生活的设施，都需要严格的长期维护，以保证不会出现一丝差错。因为当你在宇宙中失去动力和维生系统，而最近的救援，可能都需要至少一周才能抵达时，这些结合了人类智慧结晶的技术，对你而言也不过就是价值数十亿美金的豪华太空棺材罢了。

在象征着无限宽广的宇宙中，被完全封闭在一个空间里，这种反差进一步突出了宇宙的深邃浩瀚，以及人类的不值一提。除了你之外每个人都死了，你孤身一人被遗弃在冰冷的太空深处，在死亡降临前甚至没有希望看到另一个活人。

想象到这种正常情况下，所要承担的风险就够令人抓狂了，这时候再把一只外星大虫子放进飞船里，那效果更是拔群。封闭的牢笼，随时可能遭遇的怪物，无法逃离的外界环境，再加上远离故乡的孤独感，就混合出了一道经久不衰的恐怖生存题材公式。

困在闹鬼太空中可比单纯困在鬼屋里要严峻得多

有时候，不需要外星生物入侵也能把人整疯。你赖以生存的设施科技，也可能反过来成为威胁 —— 比如管理空间站人工智能突然开始发神经。这个设定早在《太空漫游 2001》就已经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了，而之后的《网络奇兵》则把它化为了游戏主题，将故事舞台放在被病娇 AI 夺舍的空间站上。

比起一座城市陷入丧尸危机，通常能用开枪怒射并逃离来解决问题，宇宙中的死亡牢笼要来得更加令人绝望。所以不难想象，为何这种主题的科幻电影会在 70 年代末迅速传播开，更不意外它会成为许多游戏的灵感来源了。

《死亡空间》其中一个成功因素，离不开它对太空隔离恐怖题材各种元素的娴熟运用。艾萨克在被困于「石村号」时，首先要面对各种怪物的袭击，采取以暴制暴的求生手段。之后，他又要活用自己的工程师技能，将这艘千疮百孔的飞船修好，以争取生存机会。

最糟糕的是，动手又动脑还不足以解决艾萨克所面临的困境。来自于精神方面的压力，也让他的生存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

就算打得过怪物，环境本身也在把人逼向绝路

想想看，被困在遥远的未知世界里，除了被「幸运」眷顾的你之外每个人都死了。尽管你已经设法找到维持生命的方法，试着对外界寻求救援，但孤独却在不断将你推向死亡。你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大的威胁不是饥饿，不是窒息或低温，甚至不是流着口水的外星怪物，而是你手上用来自刎的小刀。

在《传送门》里玩家会发现光圈科学家道格·拉特曼留下的各种线索。从临时营地或墙壁上的绘画可以得知，在一个由疯狂 AI 主宰的死亡迷宫中，孤独求生数个星期后，他已经彻底屈服于孤独带来的痛苦。游戏中找到的线索可以看到一个本来就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在绝望中一步步走向疯狂的恐怖过程。

每个人对孤独的耐性与看法各有不同，但过于漫长的孤立确实可能让任何人发疯。而独自被困于危险环境中的人，受到的影响更是进一步加剧。

被怪物杀死甚至不一定是最糟糕的

在「石村号」探索时，就能发现许多船员在救援队抵达之前就已经屈服于恐惧和孤独，开始出现无意识的暴力和自残行为了。而艾萨克等人虽然经历的时间并不长，却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 这时候我们才发现有远超人类认知的事物，在幕后加速推动了这场惨剧的崩溃。

给人类一点宇宙震撼

「此刻开始，我所有的故事都基于这样一个基本前提：即人类一切共同的律法、利益和情感，在广阔的宇宙中没有任何效应或意义。当我们越过界限，进入无边无际、充满未知的可怕世界时，阴影笼罩在外面，我们必须记住，把我们的人性和陆地主义留在门槛上。—— H.P.洛夫克拉夫特，于 1927 年写给法恩斯沃斯·赖特的信（节选）」

美国作家洛夫克拉夫特创作的一系列克苏鲁神话文学，其故事和主题往往涉及到了一系列古老外星生物的超自然事件。他热衷于将作品与当时的哥特式文学区分开来，减少血腥或其他惊吓元素，着重强调未知和无力感，将恐怖提升到「宇宙级别」的水平（Cosmic Horror）。

宇宙恐怖不一定在宇宙中，但肯定有点关联

虽然洛夫克拉夫特所写作的故事，其科学认知已经是百年以前的标准，但某些元素在如今依然适用。因为即便是能够帮助人类前往星海的科学技术，所揭示的宇宙之浩瀚也依然不过是九牛一毛。而这类作品的恐惧来源，便是突出人类在面对宇宙中某些超脱常识的现象，从中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的狭窄领域，以及宇宙万物所代表的广阔。

克苏鲁神话里，在人类诞生之前，许多古老的宇宙生灵就出现在了地球。这个概念启发了《死亡空间》，进而在故事的暗线当中，埋下了和「宇宙恐怖」有着相似理念的世界观背景核心 —— 神印（Marker）。

神印不仅是系列多部作品的事件核心，甚至可以追溯到整个 DS 世界观的起源。早在 6500 万年前，地球就是因黑色神印的到来，导致出现了一场恐龙等古生物灭绝的灾难，并随之推进了新的物种变革。而随着人类到现代文明阶段，并挖掘出了黑色神印后，这个外星造物也引发了统一教成立等关键事件。

而在「石村号」上发生惨剧，自然也与神印息息相关。本身「石村号」的舰长与多数船员都是统一教的忠实信徒，他们参与这次非法采矿也是教团有意安排。在神盾 VII 号上挖掘出「红色神印」后，便立刻开始对其投入研究，并计划将其运送回地球。

神印是系列故事的核心关键

然而随后不久，在安置神印的殖民地上，工人与船员就陆续产生了幻觉，并出现严重的暴力倾向。冲突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屠杀，神印上刻有的遗传编码发出了某种电磁信号，开始将死者全部转变成了尸变体，并开始收集更多受害者。在殖民地沦陷后，尸变体又潜伏在幸存者飞船上侵入「石村号」，彻底瘫痪了整艘舰船。

艾萨克等人登舰后，他们不仅要对抗尸变体以及宇宙空间所带来的各种生存威胁，还要设法维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神印就如同洛氏文学里的旧日支配者一样，用无形、却极具侵略性的方式摧毁众人，将他们的灵魂拖入深渊。

关于神印本身到底有没有独立人格，在不同时期的解读有一定差异。目前主流观点是认为没有，或者说是人类认知还不足以理解其思维模式。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神印会通过幻觉等手段，对智慧生物进行诱骗或洗脑，以聚合统一足够的有机体，化身为星球般庞大的「血月」。

各种层面上的万众归一

由于《死亡空间 3》未能达到预期销量，原始系列的后续剧情已经「停摆」了多年，因此神印具体来历与更深层的目地也无从得知。但不得不说，这种故事就戛然而止的情况，反而进一步加剧了这个诡异造物的神秘色彩，让它变得更加「不可名状」。

除了《异形》这样的经典名作外，奠定《死亡空间》游戏基调的另一个关键灵感，还来自于另一部电影 ——《撕裂地平线》（Event Horizon）。制作人斯科菲尔德引用了这部电影对视觉叙事和摄影工作的风格，而两者在剧情表现上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电影的风格本身也和《死亡空间》一样，在基于科技发展的背景上，又带有一定超自然元素。除了直观的血肉恐惧之外，角色还经常陷入混乱的幻觉当中，有很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惊悚桥段。

是一部看起来很痛的电影

《死亡空间》并没有与洛氏文学有太多直接联系，也很少在开发者的口中听到克苏鲁神话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启发，但其对宇宙恐怖的认同依然是一个共通属性。在这些作品中所描绘的宇宙中，人类在各种不可思议的恐怖事物眼中不值一提，我们所有的理想、斗争、甚至不惜互相残杀所争取的一切，终究会在其降临时灰飞烟灭。

然而，与过去前人们普遍倾向的悲观态度不同，即便孤立无援、身心破败不堪，艾萨克以及许多其他求生者依然奋力抗争过。他们不一定理解统一教或其他阴谋家的意图，可能也无力阻止神印聚合所有生命，但依然没有放弃人类的尊严与自我，在绝望中寻求着飘渺的生存希望。

结语

与另一些知名的生存恐怖游戏 IP 相比，《死亡空间》本篇作品的数量并不多，但它的世界观深度，以及从角色到科技等各方面设定都极为详实。实际上相比如今科幻元素突出一个力大砖飞，我寻思能行就能跑的《生化危机》系列，DS 的各方面细节都要严谨得多。

这当然不是说哪一方更好，而是作品本身的调性差异。《死亡空间》并不是特别需要强调正义战胜邪恶的动作英雄电影，虽然也有很多惊险场面，主角的战斗力也经常被戏称为「宇宙最强工程师」，但它核心依然是关于人类对宇宙未知恐怖的想象。

主角很能打也照样能带来恐怖体验

《死亡空间》带给人的优质体验，在于它准确地抓住了太空恐怖的精髓，将人类的渺小和未知恐惧感展现得淋漓尽致，探讨了我们星辰在宇宙中所处的孤独无助。系列一直用这种绝望感，反衬出人类的意志与勇气 —— 唯有彻底理解恐惧，才会更加明白战胜它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