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Polygon 评测：自废武功

《师父》有个很吸引人的设定：你是个一心复仇的武术大师，要克服无匹的困难，实现一件在短暂一生没可能完成的任务——手刃仇敌。但你有个秘密武器：每次死亡后，你都可以复活。但复活后，你手中的主人公也会变得更加年高体弱，而你要与时间赛跑，在寿命用尽前完成使命。

这是个很新颖的概念，所以在看到开发商 Sloclap 没能释放出它的潜力后，我感到非常遗憾。《师父》满是令人困惑、无法回避，且让人恼火的缺点，而所有这些缺点，都和它的超能力机制密不可分。

不过在说缺点前，我们先聊下优点：卖点里「成为武术大师」的部分做得非常好。《师父》骨子里是个非常好的动作游戏，可以满足你对香港功夫片的全部幻想。

轻攻击和重攻击有着精良的动画，串联出了美丽的连招，每次击中敌人，都伴随着爽快的击打音效和漫画式的速度线。你可以用凶残、快速，且利用四周环境的处决技来终结被打晕的敌人，每次用出处决技，我都不禁发出惊叹。从游戏一开始，你就是个不可小觑的强者。

但你的敌人也绝非软弱之辈。只消几下攻击，他们就能将你放倒，而且他们懂得利用人数优势来包围你、制服你。在这个《蝙蝠侠：阿卡姆三部曲》已经完结的世界里，我们已经习惯了第三人称游戏里颇为「有礼貌」的杂兵，但《师父》里的杂兵绝不是那样。

他们不和你玩回合制游戏，不会等着你打完了再还手，也不会用闪烁的图示来提醒你，他们接下来要出什么招了。因此你要一直保持移动，滑过桌子，跳过家具，打乱敌人阵型，分而治之，让他们没法充分利用人数优势。

若是敌人逮住你了，你依然有反抗的工具——可能有点太多了。在《师父》里，你用来防御的资源叫做「体系」，它的效果和《只狼：影逝二度》的「架势」差不多。你可以用格挡抵消攻击，但你的「体系」槽就会上涨。「体系」槽满了之后就会碎裂，让你在接下来几秒钟宝贵的时间里无法防守。但反过来，如果你能完美把握格挡时机，就能让敌人的「体系」槽上涨。

《师父》还有一个提高操作复杂度的机制叫「避开」，使用方法是按住格挡键，然后根据敌人攻击的位置，向上或是向下拨动左摇杆。若是掌握好时机，就能避免受到伤害，并恢复一些「体系」值。 

这些防守机制，每一个都要下不少功夫才能学会，不过这些功夫也不会白下。在你用一个完美的下潜躲开球棒攻击，导致敌人失手打到你身后另一个敌人时，那种感觉真的爽。

在你处于压倒性劣势，需要活用进攻和防御机制的时候，就是《师父》最好玩的时候。你可以将一个敌人推到他的盟友人群之中，然后行云流水般穿行于人群中，用招架、缴械、攻击、闪躲、扫堂腿来享受战斗。我非常想告诉你，这就是《师父》的全部，我非常想告诉你，这是一个沉浸在动感十足的战斗之中的游戏。

可惜现实中并非如此。

这游戏还有一堆其他东西。在我看了《师父》第一个预告片，知道了这个很新奇的「每死一次都会变老」的机制后，我的反应是，「哦，有意思，他们要怎么做这个概念啊？怎么才能优雅地将它转化成游戏系统？」很遗憾，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们没做到。」这是一个非常令人迷惑，非常笨拙的机制。它的内在逻辑特别难懂，搞得整个游戏都变得没那么有趣了。

下面就说说它的问题。

在游戏开头，你是一个 20 岁的白眉派大师。你必须用固定顺序扫荡 5 个 Boss 的藏身地。每次战败之后，你都能满血复活，不过也会变老几岁，多长几根白头发。每次复活后增长的年龄是个斐波那契数列，第一次复活后，会变成 21 岁；再死一次，复活后变成 23 岁；第三次之后，成了 26 岁，然后以此类推。(注：实际上并非斐波那契数列，此处仅是比喻。)

希望你还没有被搞糊涂，因为这才刚开了个头。

每一个 10 的整数倍（比如 30 岁、40 岁），都是一个里程碑。每次到达之后，攻击力都会提高，但生命值上限也会降低。这倒没什么，风险与奖励并存嘛，随着年龄增长，你会慢慢变成一个「玻璃大炮」。每次死亡后都会进入一个商店，可以用经验值购买非常有用的连招或是技能，比如说抓住扔过来的东西、防反、可以踢倒敌人的滑铲之类的。挺好，挺简单明了的。

但是！每个技能都有年龄限制，到了一定年纪就不能学习。大概就和那句英语谚语说的一样，「老狗学不了新把戏」吧。你还可以重复购买这局游戏里已经解锁的技能，重复购买没法升级技能，但是如果你重复购买 5 次，就能永久解锁，之后每局游戏里都能直接使用它。啧。

这个系统有很多需要琢磨的东西，就连界面都很不直观，上面有一堆黑色、灰色、粉色的圆点；有需要消耗的经验值；有技能简介；还有条款和条件。把经验砸进已经解锁过的技能一点都不爽，一点满足感都没有，感觉就像是在还学贷。

你还可以在神龛提高数值，神龛散布在各处，每关都能找到几个。之前提到的技能商店里基本上都是主动技和连招，而神龛则提供被动效果，像是提高武器耐久度、提高用处决打败敌人后的回血量，甚至还能重置死亡数。 

神龛里有 9 个专精技能，每个都分 3 个等级，在每个神龛里，你都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升级，但只能升级一次。那么解锁它们要花费什么货币呢？这取决于你要升级哪种，有一些要用经验值解锁，有一些只要年龄没超标就能解锁，还有几个则要用到一种很抽象的货币——「关卡得分」。

你可能会问，「干嘛和我说这个？很多游戏都有晦涩难懂的升级系统。我可是《黑暗之魂》玩家。」你没说错，复杂棘手的升级系统也可以非常有趣，但前提是它能和玩法优雅地结合在一起。

但《师父》不是这样，完全不是。

我这都还没说 Boss 机制呢，还没说只要主人公到了 70 岁，就只剩下一条命呢。我花了很多时间来分析《师父》含糊不清的规则和系统，我想让亲爱的读者们免受同样的煎熬。请相信我，不管你花了多少精力去理解《师父》的底层逻辑，都不会有豁然开朗的时候。 

就像《黑帝斯》和《死亡轮回》一样，《师父》也是一个 run-based 游戏，也就是说要反复尝试多局游戏，每新开一局，都是一次新的机会，有机会走得比上一局更远。但和那些游戏不同，《师父》有很多无谓的复杂性，很难确定自己有没有得到永久成长。

在《黑帝斯》里，武器和每局游戏里获得的赐福都有着明显的画面提示，随时都可以通过图标和武器特效确认自己的状态。而在《师父》里，画面里没有任何东西提醒你现在装备了哪些技能。

有好几次，我搓完连招才发现，这局游戏我还没解锁这个技能。除非你费时费力地永久解锁一个技能，不然你永远没法训练肌肉记忆。简而言之，《师父》的系统特别绕，而它的视觉语言对此没有丝毫帮助。

同样，在神龛解锁的专精点也会在每局游戏后重置，因此很难提前计划要怎么加点，前一局里对技能产生的领悟，也很难继承到新一局游戏。

《师父》是一个很难的 roguelite，玩家自然要不厌其烦地反复重玩同一个关卡。但需要一提的是，每局的地图和敌人位置都不会变，并非程序生成。我以前玩过这样的游戏，也喜欢过这样的游戏。在《黑暗之魂》中，一个很重要的游戏体验就是寻找捷径、用效率最高的方式回到 Boss 那里、避开不必要的战斗。

但在《师父》里，根本没法做到这一点。战斗都有强制触发脚本，在每个杂兵都被打倒之前，门肯定打不开。想要重打一个 Boss，可能得先花上 10 分钟到 15 分钟跑回 Boss 那里，这还是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

每局游戏都不会带来意外，好处是这会带来一种「我逐渐掌握了一切细节，已经成了一个大师」的感觉。但是同一个脚本事件看多了肯定会腻，没法跳过的同一段对话听多了肯定会烦，然后游戏就会变得味同嚼蜡，变成一件苦差事。

这真是太可惜了，因为这个游戏里有好几个非常漂亮的镜头，你会漫步在色彩绚丽、音乐空灵、如梦似幻的场景中，真的非常美——不过仅限第一次。

每重看一次，我都会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感到不可置信。关卡设计师们做得非常好，但是没人告诉他们这是一个 roguelite 吗？没有人告诉他们，玩家会一次又一次经过那些艺术品，然后被另一头的敌人打个落花流水吗？

《师父》是一个让人感到特别沮丧的游戏，因为虽然它有很多混乱、笨拙的设计，但在那之下，是一个很优秀的动作游戏，是一个我非常非常想玩的游戏。但《师父》自废武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它那高概念的设计追求，破坏了它根子里的乐趣。

 编译：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