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地5》的女兵看游戏中义肢的丰富意义

前段日子，《战地 5 》正式公布了它的第一个预告片。一时之间，尘嚣四起，尤其是欧美玩家，对它褒贬不一。截止目前，《战地 5 》的这则预告片在 Youtube 上踩多过赞。玩家普遍表示，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严肃的二战。特别是预告片里大出风头的女兵，带着一个复古科幻风义肢，比男的还能打。让人有点沉不住气。

不过今天咱不讨论政治正确这茬。预告片在国内与国外的反应也不尽相同。毕竟这个是欧洲战场，咱们很难像欧美玩家反应这么激烈。只要游戏好玩，笔者不打算纠结这些设定上的标新立异。

今天要说的就是预告片中那位女主角左手的义肢。这种医疗用具是怎么个来头？在二战里出现这么一个神器，又是否合情合理？义肢在电子游戏中又扮演过怎样的角色？笔者就来小八一下。

贯穿人类千年文明的义肢

因事故或战火失去四肢的人古已有之，对健全身体的渴求也是人类的天性。关于义肢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 950 ~公元前 710 年的古代埃及。

2000 年，埃及的卢克索地区附近出土了一具木乃伊，经查明，此为高僧 Tabaketenmut 的女儿的尸体。然而重点在于此具木乃伊的右脚的拇指部分为木制的义肢，保存相当完好。推测原本的拇指因此人患有糖尿病坏死而切除。

自然，这个木制的拇指不是给木乃伊装好看的，它确实拥有支撑患者体重、让其便于行走的功能。两位有走路障碍的志愿者曾试用它，称戴上此义肢走起路来十分舒服。由此可见，制作此道具的人，对 Tabaketenmut 的女孩用心有加，而义肢的相关技术，在人类文明发源的时代早已有之。

不过，被制成木乃伊的人往往身居高位。在那个年代，能够有条件制作义肢的也不是普通人。这不，一直到 16 世纪中叶，义肢还是权贵的象征，只不过技术更加复杂，结构越发精密。

德国那会儿有个骑士，全名盖兹•冯•贝尔里希根。这位爷可厉害了，虽然也是个贵族，但赚钱靠的是碰瓷。中世纪德国有个「血亲复仇」的说法，就是你觉得有人侵犯了你的利益，你就可以拉上家里人和狐朋狗友去跟那个人干架。可以说是非常野蛮。一般发生这种情况，被碰瓷的一方只能花点钱息事宁人。盖兹老爷就靠这点耍无赖本事过日子。

盖兹爷威风的半身像

说到正题上来。盖兹爷有一个诨名，叫「铁臂盖兹」。这事要从兰茨胡特公国说起，当时兰茨胡特的统治者逝世，他也没儿子，想定个女婿继位，其它人不同意。于是 1503 年，爆发了兰茨胡特王位继承战争。盖兹爷帮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这边打仗，过程中被大炮击中右臂，成了独臂侠。这时，有位工匠就给他打了一支钢铁义肢，可谓巧夺天工，靠纯机械的原理，通过左手进行一些调节，就可使右臂改变姿势，从而能持剑握枪，继续征战沙场。

盖兹的钢铁义肢

盖兹的事迹鼓动了许多被战争残害的军人，加上「铁臂盖兹」这响亮的名头，多少盖过了他搞血亲复仇的事实。后来歌德给他写了一出戏，就叫《铁手骑士盖兹•冯•贝尔里希根》。剧中的盖兹成了年纪轻轻就死去的英雄，而不是现实中那个苟活到 80 多岁的老流氓。

至于《战地 5 》里的女兵义肢，其实也不见得有多科幻。在预告片里，这位女侠大展身手，但未用假肢做出复杂的动作。最多只是用来当成枪托。相比起盖兹那个有机械结构的义肢，甚至称得上简陋。所以大呼这是个机械臂的朋友稍安勿躁，要是游戏发售后，能把这义肢当火箭飞拳射出去，再喷不迟。

要是能这么玩……

事实上，一战后，由于现代兵器的威力提升与战争规模的扩大。军人在战争中失去肢体的概率直线飙升。许多国家都成立了专门的义肢中心，为有类似身体残疾的人提供规范、统一的义肢服务。这段时间，义肢的成本大幅下降，也有专门的医疗组织进行对接。像《战地 5 》登场的这种能够托枪的义肢，其实早在 19 世纪就有类似的产品。比如下面这件能够托起来福枪的铁手，就酷似预告片里的扮相。

至于更加先进的肌电义肢，在现实里也早已在 50 年前就被开发出来了。通过探知人体表面的肌肉变化，来判断义手将会作出怎样的行为。这种看似科幻的装备，其实在 1968 年就被前苏联率先发明，直至今日都在造福人类。目前肌电义肢已经可以做到五个手指均单独控制，能够对细微之处进行使力，从而越发接近真正的手臂。

bebionic 公司制造的肌电义肢，已经可以做出许多细微的动作。

虽然在现实中，探知能力的低下，安装费用的高昂，阻碍着这种技术的进一步普及。但游戏永远比现实多一份梦想，既然在现实中有此类原型，游戏中出现完全如同人手一般的义肢，也显得合情合理了。

义体改造的罪与罚

义肢在现实生活中给了各种残障患者以希望。然而在游戏中，这些设计又似乎有了完全相反的意义。

《杀出重围》系列第三部「人类革命」就描写了这样一个未来。人类创造出的义肢早已不再是一种对人体的修复手段，义肢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普通肉体的强度。它们能直接与人类神经连接，自然地通过大脑控制。并且根据需要，这些义肢不仅拥有超凡的力量，甚至够改造成武器，变形成枪或锋利的短剑。

《杀出重围》主角的手部能够变形为剑刺杀目标

如此一来，先天有残疾的个体会装上这些高科技义肢，健全的人也会为了一己之利主动接受改造，成为进化的人类。这就是标题《人类革命》的内涵所在。

然而，科技带来不总是美好。被生体改造过的人类被正常人所惧怕，被主流社会排挤。过高的能力带来了无穷的犯罪隐患。改造上帝赋予的肉身不仅遭到宗教人士的唾弃，也带来了对伦理道德的质疑。通过义肢，这些科技公司能够轻易地获得并篡改你所看到的情报，你将可能不再是自己，人工眼球看到的不是一个更广阔的未来，而是盲目的枷锁。

更致命的是，一旦不按时服用药物。义肢所带来的一切美好都将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抗拒反应带来的无尽痛苦。

游戏在黑暗的背景中拉开帏幕，主角亚当身为强化义肢公司的安保人员，被一路神秘的武装组织袭击后几近丧命，接受了几乎全身的义体改造，重获新生。在与敌人的斗争中，亚当必须作出抉择，究竟是让人类获得更强大的身体而放弃自由，还是为了维持人性反对义体化。

或许游戏最后的选择只是针对亚当而言。沉迷于升级身体的玩家早已欲罢不能。

面对这样的选择，游戏内的亚当或许会感到犹豫，但对于屏幕前的玩家来说，答案呼之欲出。要是没有如此便利又强大的义肢，我们便无法操作亚当体验隐形暗杀、暴力破墙的爽快感。升级自己的身体，掌握更多能力的 RPG 玩法也将不复存在。所以，义肢只要出现在游戏，首要的目的就是让玩家拥有超凡的能力，跨越肉身的束缚，试问有谁会拒绝这种魔鬼的诱惑呢？

义肢 gameplay，自由与限制的博弈

现实中的义肢带来的是不自由。游戏中的义肢，却是给玩家更多的自由。不过，也有例外。

在笔者玩过的游戏里，有一款三十年前出品的经典 FC 游戏，自认为最好地诠释了义肢带来的微妙感觉。这款游戏叫做《希魔复活》，可能有玩家更熟悉它后来译名——《生化尖兵》。

《希魔复活》，说的就是希特勒他老人家棺材板盖不住，又要出来祸害人。

《希魔复活》背景设定在 1980 年代，纳粹德国余烬未散，二战时未能执行的信天翁计划重新被后人挖掘出来。这一计划预谋制造出能配备巨大镭射炮的兵器，从而征服世界。同时，这一计划不可或缺的就是必须由希特勒本人参与。所以，这标题上的《希魔复活》，扯了七八个弯算是点题了。

游戏的主角超级乔，不用说，就是要夺回文书，打败希特勒。他所依靠的不止手中的步枪，还有能伸出抓勾的手臂。这支机械臂能够在带着乔在任何平台上游荡，玩出不落地的杂耍神技。

这飘逸的神髓，当年看起来丝毫不亚于《鬼泣》DMC难度秀操作

在 FC 上能够玩出这么有表演性的花样，在当年已然独树一帜。然而，为什么我说这款游戏特别有义肢的感觉，在于它的另外一个设定：主角不能跳跃。

众所周知，此类平台动作游戏，A 键跳跃，B 键攻击，那是行业潜规则。《魂斗罗》、《魔界村》、《马里欧》，一个又一个经典游戏告诉我们，没有跳不过去的坎。玩家在习惯了这种设定之后，自然就把跳跃当作了一种游戏人物应该具备的能力。甚至许多游戏，高手能做到一刀不砍，一枪不开打通游戏，但却不能舍弃与生俱来的跳跃能力。

这些游戏，主角不会小跳也会大跳，要没了跳，还真成残疾了。

所以，当我第一次玩到《希魔复活》的时候，整个人是崩溃。虽然游戏设定里并没有写超级乔的腿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不能跳跃的设计，在咱们玩家看来无异于是先天残疾。而这时，手中能够伸缩的抓钩就体现出了它的妙处。虽然我们无法跳跃，但是抓钩却代替了双腿让乔腾空而起。诚然，这种替代式的跳跃方案并不如其它游戏的跳跃那么简单与自由。但是正是这种不自由，才让我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在使用义肢，补全了自己所丧失的能力。 这种有得有失，失而复得的感受，不正是义肢的意义所在吗？

可以双打的《重装上阵》是款良心复刻。

可能有人说了，这游戏我小时候玩过，封面上那人手不是义肢啊。没错，咱小时候玩的这个，钩索是缠在手腕上的。但 Grin 在 2008 年重制了这款游戏，名为《生化尖兵：重装上阵》。这个游戏修改了设定，超级乔整个左臂是完全的生体改造义肢。游戏还加入了原版所无法实现的双打功能。虽然距今也已十年，依然值得推荐给玩家。=

可惜的是，开发了本作的 Grin，在复刻版受到好评之后，又按他们自己的理解开发了游戏的续作《生化尖兵：重装上阵 2 》。这一作他们将跳跃加入到了游戏里，瞬间让一个充满灵性的动作游戏，成为了一款烂大街的狗尾续貂产品。所以这自由的度，还得多多掂量。不是给得越多，游戏就越好玩。

结尾

「生体科技」、「人类改造」一直都是科幻小说的座上宾。游戏的角色拥有一支机械义肢，乃至全身义体都不罕见。光看近年，《守望先锋》中的麦克雷、《潜龙谍影 5 》中的 Boss，都有一支酷炫的机械臂。其作用大多是赋予主角多样的能力，无形中也为现实的仿生义肢争取到了更多的社会接受度。相信对咱们玩家来说，未来某一天看到有人装着 Boss 造型的义肢朝你走来。心中不会产生像《人类革命》一样的惊恐。而是跟他一起说出那句全球玩家的共同心声：FXXK KONA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