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空没人能听见你说的是什么

作为老版《掠食》和 2017 年重启作品背后 Arkane 工作室的粉丝，没有什么比第一次进入游戏后看到标题画面更令我兴奋的了。但当我意识到除了过场动画，游戏中所有人的对话我都听不到时，这种兴奋劲儿很快就变成了困惑。不知为何，游戏的音频出毛病了。我听到的只有敌人的嘶吼，废弃宇宙飞船吱吱呀呀的响动，以及我自己的尖叫声。

本作开场时你只身一人，独自醒来，天际线透过公寓窗户闪闪发光。很快就有电话打进来，大致是引导你去做第一个任务。这是玩家与本作的叙事和游戏中的建筑物进行的首次交互，但对我来说，扬声器中没有传出任何对话，即便我打开字幕也没有看到任何文字。我很快意识到，塔罗斯 1 号（Talos 1）上的我，孤立无援。

我马上打开了贝塞斯达论坛，看看是否只有我遇到了这种情况。结果发现并不只有我。但是我很快发现了自己所面临的选择：花点时间来修复 BUG 以便体验游戏的完整设计，或者断开 Xbox Live 的连接，躲在这沉默的囚室中，看看当在完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游戏会变成什么样。

我选择了后者。

随后的 20 个小时中，在我试图解开这条弃舰上一连串谜团的过程中，无论对人物还是环境中的外星人，我都体验到了震惊，恐惧和好奇等一系列感受，这部作品改变了我玩游戏的方式，通常我在玩游戏时都不太认真，一般我都会听着播客或者打开分屏看些别的东西，但在本作中我发现自己要集中而非分散注意力。

因为没有了语言作为提示，我就需要多注意游戏的关卡设计，加载页面的提示信息，游戏中的生物以及环境音。多亏了 Arkane 对细节的注重，才使得这种玩法完全可行：播放游戏中含有密码的音频日志时，密码会快速在屏幕上闪过，而在你试图破解对应保险柜时，密码会再次出现。我能清楚地分辨敌人的类型，重要的信息都会被录制在游戏中的日志里。但即使是最伟大的游戏设计，在人物正在生死攸关，唯有大喊求教的情况下，没有声音也无能为力。

这就是志愿者 V-090655-13 遇到的状况，在进入游戏几小时后出现。他被困在了玻璃箱中，游戏到目前为止，玻璃箱里的人全都会死掉。他在向我哀求着什么，但我却什么也听不见，直到弹出的任务提示问我要放了他是杀了他，我才了解情况。一旁的显示器上播放着他过往的恶劣行径，包括教唆未成年人以及贩卖人口。我真希望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但他对自己的解释我并不能听到。《掠食》想让我做出道德判断，但没给我足够的信息。

幸运的是，Arkane 放弃经验系统的决定在此时真正闪光，因为无论杀掉还是放了他，都没有任何奖励。确实，如果换个方式我可能会得到一些收集物，但因为游戏中我不追求经验值或等级之类的东西，我可以直接走开，拒绝这部分内容。但要是听到了他如何求救，我可能在做决定时就没有这么从容了。

随着我逐渐适应了游戏中对话的缺失，缺少音频所展现出的好处也相继出现。在心里电子学（Psychotronics）部门的实验室中，许多物品上都贴着「不是拟态！」的字条，除了那些明显能看出来，或者说本该很明显的拟态物品，这让我免于了犯错。

在扣人心弦的几十个小时后，游戏崩了。且不提贝塞斯达游戏崩溃的老梗，我的心这时也沉了下去，我希望在塔罗斯上的独特旅程没有被因此剥夺。重新载入游戏，我立刻打开菜单开始播放早期的音频日志，当还是什么也没听到时我感到如释重负。过去的 12 个小时中不停给我打电话的人再次来电，而我依然什么也听不到，依然没有字幕。

游戏某一个结局含有一段非常激烈的冲突，在其中一个支线中，你会获得通过逃生舱尽早撤离的机会。在我爬向逃生舱的途中，电话再次响起。会是谁呢？究竟是谁在一直呼叫我？是我的兄弟吗，是那个我一直要找的科学家吗？我的逃亡是否意味着他的死亡？我继续前进着，对自己的选择胸有成竹。电话又响了，逃生舱是不是圈套？莫非我在走向死亡？然而结局是两者皆有，但这还是为了提供了游戏结束前最为独特的对话。

游戏中过场动画部分并没有类似问题，因此当扩音器中传来「不是这个」的低语时，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我更兴奋一些。最后游戏结束的画面出现，我仍然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因为事先被剧透了许多内容）我在游戏结束前就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局，这多少让我感觉有点不知所措。

重新载入后继续游戏主线，游戏最终的任务之一需要你找到某个人并且要「听他们说」，我找到了，也「听」了，但和之前一样，我还是什么都不懂。在另一个结局里，游戏中的一个主要角色要杀死另一个人，但我还是不懂究竟是为了什么。游戏结束后的一段演出揭示了你的本质，你在塔洛斯上发生的一切，以及整个宇宙的命运，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段匆忙结束，令人挠头的默片，没有解决任何困惑。

我在第一次通关《掠食》时，留下了一堆未完成任务。通常情况下我会因此抓狂，但这游戏做到了吓得我除了主线任务以外不敢多管闲事，因为在过去的 20 小时里，我唯一能听到的语音都来自敌人。相反，因为这些支线都和主角个人相关（救某人的命，帮某人脱险，跟某个人对话），我对这些遇到的人物没有任何感觉，在情绪上对他们的遭遇没有任何共鸣，因为我啥也听不见。

但无论如何，《掠食》是成功的，而且在许多层面上都是成功的。从武器的多样性，到战斗部分，再到剧情的展开和对力量的幻想。也许没有听到角色说一句话，但由于 BUG 的出现我为自己创造一种真空环境，我在游戏中的动机变得异常清晰。当 20 小时之后游戏结束时，我能为自己一路做出的所有选择给出理由。而这是在我玩过的任何类型，任何会告诉我要怎么想，怎么做，怎么感受的作品中几乎都没有出现过的。《掠食》的成功在于即使在最糟糕的状态下依然光彩夺目，甚至还让我体会到了那些听力受损的玩家，在玩一款没有字幕的游戏时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