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与「网约车」，即便拆分也能上热搜的关键词

编者按：《霓欧出租车（Neo Cab）》的背景设定在一个赛博朋克风的未来世界中，玩家扮演女主莉娜。在那个全面自动化的年代里，她是为数不多的真人司机之一。面对形形色色的乘客以及生活中的突发状况，她无能为力，除了继续开车前行，似乎什么也做不了。这款游戏本意在于批判 Uber 的机制，吐槽「顾客评价代表一切」的制度，谁知开发团队也亲历了一次被评分制度支配的恐惧。《霓欧出租车》已于 2019 年 10 月 3 日登陆 PC 和 NS 平台，支持中文。

我们先来做个假设：你在一个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了很多年，一直尽忠职守，顾客对你的评价也很高。突然某天，一个陌生人出现了。他那天或许心情不爽，鸡蛋里挑骨头，对你的长相或口音评头论足，反正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你被投诉了。即便多年以来你都循规蹈矩地工作，最终却还是因为这件事被公司炒了，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深感无力。

听起来很荒谬，对吧？许多人都会为此感到很无辜，但在如今这个零工经济时代，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写照。无论投诉的原因听起来多么天方夜谭，一个差评就能轻易毁掉一个人的事业和生活。

近日，独立游戏《霓欧出租车》登陆 Apple Arcade、PC、Mac 和 NS 平台。在这个赛博朋克世界中，一家公司巨头成了城市里的垄断者，玩家将以出租车司机的身份来体验这里的生活。

你可以把主角想象成 Uber 打车软件的司机，然而在这个虚构世界中，人类司机正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人驾驶技术，顾客不必与任何人类司机打交道。即便司机这份职业没有任何福利或职业前景可言，但他们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够暂时依靠这份工作继续生存下去。

《霓欧出租车》开发团队 Change Agency 的创意总监帕特里克·尤因在推特上表示：「这款游戏最糟的结果无非就是失业罢了。一旦评分低于五颗星，玩家就将面临失业，这完全就是当下 Uber 司机的真实写照。」

为了更深入地调研这个话题，尤因还特地当了一段时间 Uber 司机。不过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以乘客的身份去和其他司机交流，试图了解 Uber 司机的生活体验。实际上，他打听来的故事都很可怕。

「我遇到一位司机，他开了五年车，结果因为三起匿名投诉被炒鱿鱼了，」尤因回忆道，「他给我看了他的主页，9000 多次驾驶，全部都是五星评价。」

这名司机没有得到任何上诉通知，也没有收到解雇的具体原因。不过他对此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他一直猜想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最后认定自己的发型是罪魁祸首，」尤因解释道，「事情前后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头发变长了，他从一个留着板寸、规规整整的黑人变成了留着爆炸头、看起来有点唬人的黑人大哥。」

《霓欧出租车》真实地还原了现实中的种种细节，在大部分时间里，玩家所扮演的司机都会与后座乘客进行交谈。有时候，你会遇到一些讲道理且脾气好的乘客，但大多数时候，你都需要忍受一些刁钻古怪的乘客。

在游戏中，我仅仅只是因为没有全程保持微笑就被某个乘客打了差评。有一次，一位乘客未事先通过打车软件联系我就直接跳上车，要求我把他载到某个地点。我还遇到过一位烂醉如泥的乘客，他在车里大吐特吐，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后来因为我的直言，这家伙给我打了两星。尽管之前的乘客都给我打了五星，但就因为这件事情，出租车公司立马给我发了封警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无论你怎么选，哪怕你被乘客要求做一些违法的事情，或无端被卷入危险当中，乘客永远都是上帝。你觉得他们的要求不合理？那行，他们就给你打一星差评呗。然后一夜之间，你就得面临失业的风险。

这就是开发商 Chance Agency 希望为玩家呈现的内容，他们希望通过这款游戏来批判网约车公司的制度，但是更深入地讲，开发商其实是想探讨算法为王所引发的「专家治国论（1932 年发源于美国的思想运动，大意为不能让追求私利的少数人管理，而应由能考虑社会整体利益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去管理）以及行业混乱」。然而，尤因却没有料到这款游戏的发售居然让他亲历了一次「顾客为王」的体验。

尤因表示：「在这个零工经济体制下，最诡异的莫过于所有陌生人都可以成为凌驾于你之上的『上帝』，这与独立游戏开发的体验十分相似。」

当一款电子游戏面世发售时，它就会在游戏商城里占据一席之地。上面的用户不仅能决定公众对这款游戏的看法，还有权决定其他人能否看到这款游戏的推荐。在 PC 游戏分销平台 Steam 上，这个过程甚至在游戏发售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一旦开发者为游戏建好商店页面，他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玩家把这款游戏收入自己的愿望单。开发者告诉我们，只有当更多玩家把游戏加入愿望单时，游戏在 Steam 推荐算法里的占比才会增加。

游戏公关公司 Evolve 的总监汤姆·奥勒告诉我们：「愿望单能让游戏在首发时进入精选和推荐，为游戏页面引流等等。」像 Steam 这样的平台每天都会涌现大量游戏，所以对于开发者来说，这些曝光措施就显得至关重要，否则玩家很容易就会迷失于眼花缭乱的游戏页面中。

游戏一经发售，玩家即可在商店页面上进行评分，他们也可以在 Steam 上选择是否向其他玩家推荐这款游戏。对于潜在购买用户而言，这些评价都很具有参考价值。

然而，这些评分机制并不客观。你无法阻止别人随意给你打出差评。这一趋势早已蔓延到 Steam 平台，因为某些与游戏无关的原因，许多心怀不满的玩家会采取「差评轰炸」的办法来自我发泄。此处我们列举一些极端案例：《全面战争：罗马 2》中因出现过多女角色而引发玩家恶评如潮；由于《无主之地 3》被 Epic Games Store 独占，《无主之地 2》的 Steam 页面被玩家刷了大量差评。虽然 V 社已经开始采取措施加以干预，可即便如此，玩家仍然掌握了游戏评分的终极话语权。

「我感觉自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理解和反抗算法，甚至在日常生活中尝试骗过那些算法，」尤因告诉我们，「最近我又花费了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没办法专注于游戏媒体评论或构思 DLC 的创意。」

作为一款依托对话推进剧情的游戏，《霓欧出租车》还得处理一些潜在痛点。根据尤因给我们发送的截图看来，一名女玩家本来挺满意这款游戏的，后来又因为游戏里使用的一些代词而选择卸载游戏（有的人会比较注重跨性别人称代词的使用问题）。

尤因不禁思考：「如果这个人如此在意这个问题，甚至还在推特上专门提出来，那她会不会给我打一星差评呢？」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现在 App Store 上已经出现了零零散散的一星和两星评分，玩家指责《霓欧出租车》纯粹就是一款「聊天模拟器」，根本「算不上是游戏」。另一个三星评论则认为这不是一款真正的游戏，而且「过于政治化」。Steam 上也出现了许多类似的差评，很多玩家认为「《霓欧出租车》并不是游戏，只是视觉小说而已」。

好在这类评论并不多，所以没对《霓欧出租车》的整体风评造成太大影响：目前游戏在 Steam 上是「特别好评」，App Store 上也有 4.2 的评分。不过，开发者还是对此感到忧心忡忡，这也无形中分散了开发团队的注意力，他们本应把精力放在发布新内容和修复 BUG 上。此外，关注度高了也伴随着其他代价。

「面对论坛上的喷子，你会开始隐藏自己的想法，」尤因告诉我们，「你不希望发表与社区意见相左的内容，也不想招惹玩家的评论轰炸。」

在接受 Polygon 采访的时候，尤因也显得充满顾虑，不清楚哪些内容和话题属于适合公开谈论的范畴。即便遭遇不公，甚至带有骚扰性质的评论，他依然很担心开发团队与玩家之间会产生隔阂。尤因向我们展示了一些截图，这名玩家威胁他不准在 Epic Games Store 上发售自己的游戏。

他表示很无奈：「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问题。」当他与同行聊天时，有时候也会卷入「是否该在 Epic 发售」的争执。如今玩家都对开发者们紧盯不放，这显然不是可以公开谈论的话题。

尤因表示：「如果我们的游戏要登录 Epic 商城，我绝不会公开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我很清楚这么做最终会落得和《蔬菜精灵（Ooblets）》开发团队同样的下场。」

显然，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说服自己接受这套全能的算法机制。毕竟在如今这个世道，顾客始终是上帝。

翻译：王艺  编辑：张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