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英灵殿》Polygon 评测：谱写新的北欧史诗

手握战斧死去是光荣的，至少《刺客信条：英灵殿》中的维京人这样认为。战斧将陪伴你死后的旅程，不论是在奥丁的大殿中，还是在永恒的战场之上。众多流行文化中的维京历史大多围绕着战争与掠夺展开，《刺客信条：英灵殿》也不例外。但正如游戏的标题所暗示的那样，身后的故事、死亡的神话才是更为重要的部分。

这个复杂的传奇描绘了诺斯人的友谊、荣耀，以及他们所信仰的神明。与战斧和命运一样，这些都将决定一个人是否能进入英灵殿瓦尔哈拉。育碧这款最新的历史题材开放世界游戏以艾沃尔为主人公，她是一位坚忍的维京战士，用维京人自己的话说，她是一个「猛士」。游戏的整个故事在很大程度上也是通过她的视角呈现的。

进入英灵殿

用于展现艾沃尔复杂个性的舞台，是维京人向英格兰扩张的历史。她和哥哥脱离了父亲的统治，前去开辟新的家园，而随之而来的，当然就是大量的杀戮。由于大量排外的盎格鲁-撒克逊团体控制了英格兰的大部分区域，这些维京人移居英格兰的旅程变得十分复杂。不过被他们命名为雷文斯索普的这片英格兰土地却是一个郁郁葱葱、拥有壮丽风景的乡野世界。一个人际关系复杂的社区正在这里日益壮大。

拉开故事序幕的，是一段艾沃尔的记忆。她的家族与挪威的另一个维京氏族一起举行了一场庆宴。父亲瓦林要艾沃尔为斯蒂比约恩国王进献一件礼物，以象征两个氏族之间的联盟。这时，「残暴者」科约特维带领族人来犯。经过激烈的战斗后，科约特维给了瓦林另一种选择：只要瓦林肯交出自己的生命，科约特维就饶了氏族里的其他人。艾沃尔的母亲罗斯塔竭力反对，要瓦林继续战斗，可瓦林最终还是接受了死亡——然而科约特维背信弃义，杀死了瓦林和罗斯塔夫妇，并要对整个氏族赶尽杀绝。

艾沃尔在斯蒂比约恩之子西格德的帮助下逃走，但这件事却纠缠了她一生。许多人，包括艾沃尔自己，都认为她的父亲死得像一个懦夫。同时，游戏里的其他角色也一直在强调她父亲死得毫无荣耀，仿佛那是一场背叛。之后，Animus 出了故障，断开了连接，游戏到这时才要求玩家选择主角性别。之后画面一转，艾沃尔和西格德（此时艾沃尔已被斯蒂比约恩国王收养，因此西格德成了艾沃尔的哥哥）已经成年，他们扬帆启程，带着一个来自隐秘势力的神秘新朋友一起去英格兰闯荡。

与前作《刺客信条：奥德赛》一样，玩家在《刺客信条：英灵殿》里也可以自由选择男性或女性主角。除此之外，它还提供了第三种选项：让 Animus 选择。但不管选哪个，你扮演的都是艾沃尔——改变的只是主角的外貌和称呼。我选择了女性艾沃尔。我觉得让 Animus 帮我选会很诡异，因为系统会在游戏的不同阶段选择不同性别的主角。这个现象与那台用以模拟古代记忆的现代仪器有关，而解释这个现象的现代故事线本身也很令人费解。众所周知，《刺客信条》系列始终在讲述控制世界大部分地区且对世界的运转方式持有不同理念的两个神秘组织——圣殿骑士团和刺客兄弟会之间的斗争。而有关 Animus 的故事，也是这个宏大叙事中的一条分支。

这条现代故事线对我来说很迷惑，所以我一般选择无视它。我一直很讨厌在古代和现代之间不停穿越，因此我也没理由让 Animus 来帮我选主角。

由于本作默认性别为「让 Animus 选择」，育碧称男性和女性都是主角的「正典」性别。但性别选择除了改变主角的外貌和嗓音之外不会对剧情产生任何影响，再加上女性主角在《刺客信条》系列游戏中经常被边缘化，让这种说法显得很空洞。彭博社曾报道称，育碧高层认为「女主游戏不会大卖」，这也许表明了育碧内部存在着更大的性别歧视文化。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英灵殿》的开发正赶上了育碧的一个动荡期，由数十人指控多名育碧员工（包括若干高层）有性骚扰或性侵行为。《英灵殿》前创意总监 Ashraf Ismail 就赫然在列。今年 6 月，育碧就 Ismail 的婚外恋行为展开了内部调查，并在 8 月将其开除。

在游玩和评测《刺客信条：英灵殿》时，我不可能不将育碧公司的文化环境纳入考虑，尤其是考虑到育碧在《刺客信条》系列历史中对女性角色的看法。例如育碧公司前创意总监 Alex Amancio 曾在 2014 年对 Polygon 说过一句广受指责的言论，他说某部《刺客信条》之所以没有可操控的女性刺客，是因为「额外工作量太大了」。正因如此，在提到《刺客信条：英灵殿》及其性别选择系统时，我不得不怀疑育碧所谓「两种性别皆为正典」的态度在《刺客信条》系列的女性角色历史中究竟有多大程度的体现。

探讨这个问题感觉很复杂，而我其实很喜欢游戏对艾沃尔的塑造。她与家族历史和自身命运做斗争的方式令人着迷，她自身的人际关系也反映了这种复杂。她沉着且狡猾，而在捍卫自己的氏族时，她又能变得非常凶狠。她是一个真正的猛士。有意思的是，在北欧语中「猛士（Drengr）」这个词本身是有性别指向的，根据 Richard Cleasby 与 Gudbrand Bigfussion 合著的《冰岛语—英语词典》，它通常用来描述一个「勇敢、英武、有价值的男子」。

本作中全程都用这个词来形容艾沃尔，不管这位主人公是男是女。我很喜欢这一点，因为这是把艾沃尔当成了一名优秀的战士，而不是一位优「异」的女角色——好似这是一个田园牧歌般的世界，男女不会被区别对待。尽管我很高兴地看到本作用了这个词来体现艾沃尔的个人能力，我还是不禁怀疑，这是否并非一种表态，而仅仅是因为性别选择对剧情毫无影响。

但不管怎样，我很喜欢艾沃尔，并且特别中意她的角色扎根于真实历史这一点。一些研究早期北欧史的学者表示，在这个文化中，人们对性别的看法并非简单的性别二元论。中世纪研究学者 Carol J. Clover 曾在《性别之外：北欧早期的男人、女人与权力（Regardless of Sex: Men, Women, and Power in Early Northern Europe）》一文中说：「这种文化是否认为『生理性别』无关紧要，『社会性别』才是关键？又或者它只是单纯地不对性别做任何明确的区分，但实则有异于我们所秉持的那种二元论，认为两者是统一的、一致的？」

战斗开始

毫无疑问，《刺客信条：英灵殿》是一款带有潜行性质的 RPG 游戏，而不是带有角色扮演的潜行游戏。玩家隐匿在人群中时，可以选择触发大规模战斗，也可以进行快速暗杀。同时维京人在劫掠时也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进行「潜行」——驾着狭窄的维京长船悄悄靠近敌方营地，不发出警告便发起突袭。艾沃尔有一把袖剑，是西格德送给她的礼物。但她的袖剑没有隐藏在手臂内侧，而是直接戴在了臂甲之上，因为她希望敌人能直接通过她的武器看见自己的命运。

说到敌人，虽然一部分撒克逊人能和他们口中的「丹族人」和平相处，但其中有许多波折，而游戏的核心玩法也是要艾沃尔去「平定」英格兰的各个地区。这些地区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仿佛一条条独立的故事线，结局（有时）会带来一段同盟关系。

这些任务种类繁多，艾沃尔可以借此参与到各式各样的活动中去。游戏的战斗设计允许玩家选择自己喜爱的进攻方式。比如我是个莽夫，总会在劫掠修道院之前吹响号角宣示自己的到来，然后正面强攻。除非确有必要，我很少使用潜行，但总的来说，我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战斗：与其小心谨慎地规划路线，我更喜欢直接开干。美妙之处在于，你有得选。当然，这在此类开放世界游戏中是很自然的。

大多数情况下，游戏里的任务都涉及到为某个地区的领主办事——不管是驱逐撒克逊入侵者还是营救被俘战士。这意味着，为了换取黑鸦氏族的安全与稳定，艾沃尔有时不得不牺牲小我，去帮助一些自己很讨厌的人。无论到达哪个地区，你都要做出选择。虽然这些地区拥有相对独立的故事线，但你做出的选择却会影响全局。

《刺客信条：英灵殿》的选项系统并没什么特别微妙之处，依旧是个选择当混蛋还是做好人的系统（艾沃尔的选择都是基于她对荣耀的看法而做出的，无论是好是坏）。不过我发现，有时候即便是最简单的选项都让我感到很矛盾，比如，我是否应该允许一个卑鄙的家伙握着他的战斧死去。

完成这些任务目标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方式，同时也是能让艾沃尔升级并获得技能点。每升一级，游戏里那个离谱的技能树就会开放一个新分支。实话说，想解锁全部技能无疑是天方夜谭，一开始我都是随便点的，因为心里对应该如何加点压根没有概念。好消息是，在我熟悉了游戏及其各个系统之后，我就有了更大的信心回去洗点，并按更适合自己的方式重新加点了。因为这是一个开放世界，没有什么能阻挡我跑去大后期高等级地图冒险。我能成功吗？当然不能。但我能尝试吗？本作给了我这个选项。

拥抱神话

正如 Polygon 编辑 Simone de Rochefort 早些时候在她的游戏前瞻中所写的那样，《刺客信条》系列从一开始就与宗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最近的《刺客信条：起源》和《刺客信条：奥德赛》则开始将神话与更加多元的古代信仰体系融合进故事里。《刺客信条：英灵殿》中，神话再次成为了核心。本作中神话与现实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了一起，几乎抹去了两者之间的界限。

奥丁、弗蕾亚和英灵殿对于艾沃尔来说，就和上帝对于被维京人洗劫的修道士来说一样真实存在。不论在普通任务中，还是在另一些涉及神话的任务中，你都能在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中感受到这些。

我最喜欢的地区之一是艾沃尔与居民们一起庆祝萨温节（异教徒的丰收节，很有可能影响了现代万圣节的习俗）的那个小镇。这是个大聚居区，一条小河将其一分为二，居民们用芜菁和提灯装点小镇。他们让艾沃尔穿上传统的萨温节装扮，要她去敲居民家的门，背诵诗歌，换取奖励。这是一个恶作剧和庆祝的夜晚，也是暂时从维京人的暴力生活中解脱出来，小憩片刻的好时机（当然，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变了）。

看着这个坚忍、严肃的女人像个孩子一样在镇上跑来跑去，并不断为自己拿到的奖励而兴高采烈时，我感到非常高兴。虽然有点蠢萌，但它却将艾沃尔和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塑造得更为鲜活了。

比起前作来说，《刺客信条：英灵殿》中人界与神界之间的界限更为复杂模糊，而这又让萨温节的历史背景比起其他神话任务线来显得更为接地气。虽然本作中这些任务还是有着熟悉的味道，但现实与幻想间模糊的边界线让我们得以探索迷人的北欧神话与信仰。虽然该系列中一直有这类要素，但在《刺客信条：英灵殿》中，它们得到了更好的体现。某种程度上，我希望本作能花更多时间在神话和信仰体系上，而非「平定」英格兰。

诺斯人在英格兰的土地上逐步站稳脚跟的过程是整个维京人登陆英格兰的故事的一个关键部分，而这同时也令它成为了艾沃尔与哥哥西格德的故事的关键部分。但为了突出对堡垒与废墟的征服过程，游戏牺牲了对艾沃尔、西格德两兄妹之间，以及他们与神话之间的奇特关系的叙述。开发者们想要创造一个有长度和沉浸感的开放世界，一个仿佛可以永远生活在那里的世界，而我也非常能理解他们对此的渴望。我也乐意见到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做各种各样的事。但很多时候，我沉迷于在外面寻找并劫掠修道院来获取财物，把西格德与整个氏族都抛诸脑后了。

《英灵殿》最引人入胜的，是一个关于信仰、荣耀和家族的故事，但它被掩埋在了一个满是战斗和支线任务的庞大世界里。这些要素之间的平衡并非总是非常理想，但至少有一点让我很高兴，那就是它迫使我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这个游戏世界里寻找有趣的东西。

翻译：不知方 编辑：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