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赛博浪客》，我回到夜之城寻找大卫

· 文章包含《赛博朋克 2077》与《赛博浪客》的剧透。

回到「来生」，坐在酒保克莱尔面前，我点了杯「大卫·马丁内斯」。「子弹杯里伏特加加冰，兑小可可乐」，大卫不喜欢碳酸饮料的味道，但露西对夜之城的小可可乐十分上头。这份融合二人喜好的酒以大卫的名字来命名，因为想要上来生的酒单，条件很简单 —— 如传奇般死去。正如这杯酒的形容那样，「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但是，大卫·马丁内斯真的像传奇般死去吗？在荒坂大厦电梯中安装的公司年代表中，是这样叙述 2076 年的：「荒坂反情报部为雅加达的公司峰会提供高效服务，粉碎了 45 起意图实施破坏的袭击。」根本没有出现大卫一行人的名字，明明他也登上了荒坂塔的最顶端，誓死反击亚当·重锤。但没人记住大卫，也没人把他的传奇流传下去，他只存在于来生酒吧的酒单中，和摩根·黑手、强尼·银手一样，甚至「大名鼎鼎的 V」都没听说过这一号人。

为了追踪他的身影，我重新回到了夜之城。

从圣多明戈河谷区的沃勒森街地铁站出来，下楼梯左转，远远就能望见「超级摩天楼 H4」，也就是大卫和母亲格洛丽亚租住的公寓。这栋超级摩天楼从外侧封锁，没有办法进入内部。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喷涂在墙上的令人熟悉的标志，一旁的垃圾箱中有个超梦装置，正是动画第一集开头赛博精神病大开杀戒的片段，原来他就是在荒坂塔所处的中心广场另一边，沛卓石化大楼前的空地上闯的祸。

超梦体验结束后，视频出现几行大字：

这是一声警钟

被大卫·马丁内斯当成了耳旁风

你呢？

和这一片的中间人「老船长」通话询问大卫的踪迹，却被大卫的同伙 - 法尔科找上门来。法尔科直接查了 V 的底，但他似乎还算欣赏 V 的本事，在老船长那边留了个礼物，没想到正是那件格洛丽亚留给大卫的夹克，正是「真正能够彰显边缘人风采的夹克」。

我原本想着能够遇到更多的人，听他们亲口叙述大卫一伙人的传奇故事，甚至想在荒坂塔找到他们的痕迹，结果没想到，这样一个可以称得上传奇的人物，在夜之城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件夹克、一杯酒，以及活得够久的人对他的记忆。对于荒坂来说，用几十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换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入侵者，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不值得大书特书。从夜之城的角度来看，大卫的故事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沙，在《赛博朋克 2077》1.6 版本中的存在时间也不过几十分钟。

我本来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把游戏重新下回来 —— 首发时的体验令我恼火，PS4 版白金过程中频繁的报错闪退和海量的 Bug 让我对游戏失去了信心，我用帕南结局时的「再见了，夜之城」作为白金截图，告别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虚拟都市。

但用一晚上时间补完《赛波浪客》后，我立刻打开 PS5 把游戏又下了回来，甚至跟朋友放话说要白金 PS5 版，原因很简单，大卫的故事让我对游戏世界有了种复杂的情感，他补完了游戏中没有叙述的那段内容 —— 和挚友同行。

虽然初版游戏的体验实在是一言难尽，但序章和多结局的内容设计着实下了功夫，应该说 CDPR 的大部分精力可能都用在了这里。序章引入杰克这样一个陪伴在玩家左右的好兄弟，又以悲剧的形式让他退场。回头一想，有关杰克的内容我们其实知之甚少，尤其当你选择流浪者出身，和杰克第一次搭档干活差点翻车后，接着播放一段蒙太奇剪辑，你居然就和杰克有了过命的交情，我想看的就是中间这段剪辑具体有哪些内容，如何让两人的友情升温，可惜游戏没做出来。

好在，《赛波浪客》用了近一半篇幅来描绘整个团队在新人加入后的变化，性格截然不同的一帮街头烂仔聚在一起，让一直在荒坂学院和尖子生打交道的大卫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这其中还混入了他与露西的感情线，既为游戏填补了我想要的那一部分空白，也让我能够借助动画重新回味游玩时感受到的情绪。

和我有同样想重回夜之城的人有不少，最近各个平台的《赛博朋克 2077》玩家人数有了爆炸式增长，Steam 版同时在线人数达到了惊人的 13.7 万，比《巫师 3》整个生命周期内的同时玩家在线人数还要多上几万，甚至游戏还重回 Steam 热销榜。我实在想不出除了扳机社的这发强心针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游戏有「起死回生」的状态。

不过，真回到游戏中的夜之城后，我还是体会到游戏与动画之间对内容创作方面的差异。不，与其说差异，不如说是动画填补了太多游戏没有讲清楚，或是好好呈现出来的东西。上文提到的和挚友推进关系的重要剧情缺失是一方面，动作戏的差距更是让人感受极大落差。大卫第一次团队任务和最后突袭荒坂塔这两次令人血脉偾张的追车戏，在游戏中是无法实现的。看动画的时候我就多次捶胸顿足：这么棒的追车战，游戏根本没实现啊。所有开车的游玩段落都很平铺直叙，也不能玩家边开车边战斗，只能按照 NPC 给定的脚本路线执行 —— 然而这些东西早已通过玩家自制 Mod 实现了，包括游戏里只活在过场中，但动画里却有重要戏份的飞行载具。

说到最后，我还想提一个算不上游戏的缺点，但通过动画，让我对游戏某条支线有全新理解的要素 —— 赛博精神病。

赛博精神病在游戏中只是通过十几个没什么特色的调查和战斗，来让玩家和一帮子不讲道理，还特难对付的家伙战斗。任务提供者瑞吉娜希望 V 最好别痛下杀手，因为她想通过研究这帮精神病来找到治疗方法。但游戏只通过文献来以不怎么正经的形式讲了下这帮人是怎么疯的，而 V 本身在游戏里并不会有得赛博精神病的倾向，所以很多玩家都不会在意这个设计。

然而《赛波浪客》全篇聚焦的就是赛博精神病的潜在患者。从第一集大卫通过超梦体验赛博精神病的殊死战斗，到老大哥失去自我，走向迷失与毁灭，再到大卫自己不断更换义体，无法回头，我终于理解了赛博精神病患者究竟经历了什么创伤。

大卫始终处于现实与精神边缘，无论是每次从公寓出来，站在高台边缘驻足停留，下定决心跳下去，还是处于生死与灵魂崩溃的界线前，大卫的经历确实很直球地将「edgerunner」边缘人的形象呈现出来。动画里的主要角色，何尝不是在边缘徘徊的人呢？老大哥在幻觉中跑到了道路的尽头，四顾心茫然；露西对自身定位的迷茫，脱离了公司的她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路，直到遇到大卫这样一个可以为别人理想而活的人，才有了那一点点依靠。

在最终濒临精神崩溃之际，是露西用吻让大卫最后一次恢复意识，「I Really Want to Stay at Your House」适时响起，两人终于在空中再度相遇。瑞吉娜在游戏中不懈追求的赛博精神病治疗方案，就是「爱」。唯有爱能够拯救崩溃的边缘人，没有让大卫以一个赛博精神病的身份死去，是夜之城给他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