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资本主义的完美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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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如果突然给你一笔巨款，你会用来做些什么？买房？买车？做慈善？《动物之森》系列游戏早前就是在打造这种让玩家觉得非常富足，轻松悠闲的模拟经营游戏，仿佛积累巨额财富，走上人生巅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直到去年发布的《口袋营地》模式开始改变：钱不好赚了，房和车没那么容易买了，你需要勤勤恳恳的工作才能维持稳定的生活。游戏的这一变化映射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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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那种会登上全国头条新闻的九位数巨款，虽然金额没有那么多，但还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假设你赢得了 500 万或者 1000 万美金，你会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可能在你梦想的计划中，会选择解决所有后顾之忧，比方说还清所有的贷款，买一栋地段好的房子，换一辆豪车，存些钱以便日后急需，解决当前自己朋友或者家人的需求，还有捐给慈善机构 …… 不知不觉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动物之森（Animal Crossing）》系列一直致力于给玩家带来这种平静祥和、经济富足的生活。没错，你可以在游戏里拥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成为一个富有慷慨的百万富翁，优哉游哉地选择下一步想要的目标，简直就是一场完美的资本主义梦想。

玩家可以在《动物之森：口袋营地（Animal Crossing: Pocket Camp）》中遇到其他的旅行者（任天堂完全用「他们」来指代「他」或「她」，天呐）

《欢迎来到动物之森》（Animal Crossing: Wild World）在 2005 年登陆任天堂的 NDS 掌机，现在《动物之森》系列走向了移动端，其实主要是手机端，《动物之森：口袋营地》已经发行了 iOS 和安卓版本。

但是，如果说《动物之森》系列一直体现了资本主义的主题，那么你会发现在《动物之森：口袋营地》中，这套主题不再适用了。

当然，《动物之森：口袋营地》并没有宣传自己是款关于资本主义的游戏，《动物之森》系列最早于 2001 年在任天堂的 N64 和 NGC （Nintendo GameCube）上发行，作为一款「模拟生活」，「社交游戏」的作品，游戏在宣传时强调了社交和友谊的主题。

这当然没错，游戏主要就是让玩家建立自己的人际关系，打造自己的家园。玩家可以给朋友发送邮件，展示自己在游戏中的可爱形象。有只住在隔壁的企鹅，性格怪异、沉迷健身，总给玩家带来不一般的感受。

但是，从 2001 年发行的第一作到 2012 年的《来吧！动物之森（Animal Crossing: New Leaf）》，这个系列的游戏剧情一直比较平和：农场主的致富神话。

游戏剧情大概是这样子：你抵达小镇，选一块土地，然后在那里建造自己的房屋。你在这片土地上居住，捕鱼、收成水果和捕捉昆虫，然后把这些物品卖了换钱，和别人交易换取其他东西，慢慢地积累起自己的财富。

你的第一笔贷款很快就能还清，然后又开始为下一次的扩建融资，这也是在一周内就能还清。接下来你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每当你还清了上一笔贷款，就开始借下一笔的钱。后来，你建造的区域越来越大，几乎囊括了当地所有的日用品店铺。不管是衣服还是家具，你会把所有的消费品通通买下。接着，你把额外的钱存在银行里，然后看着它在高额的利息下飞速增长。最终，你建立了自己的经济帝国，开始资助自然历史博物馆，直到馆长告诉你博物馆已经满得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2012 年发行的《来吧！动物之森（Animal Crossing: New Leaf）》体现了洛克菲勒（Rockerfeller）资本主义式的田园生活

这个游戏完全是开放式的，没有终点。当你度过了 365 天的游戏内容，你已经赢得了虚拟生活中一切能想到的事物，成为百万富翁，让世界根据你的想法运作，掏钱投资所有的公共建设。最后，博物馆的藏品满得放不下，将城镇大厅翻新重建，并且颁布新的法律条例。你不仅仅是这个城镇的镇长，你简直成为了卡内基（Carnegie），摩根（Morgan），范德比尔特（Vanderbilt），洛克菲勒（Rockerfeller）。

正如我在 2014 年所写的文章所言，「这个游戏是一款完美的资本主义模拟器，或者说是尽量使资本主义尽善尽美的模拟器。」你的收购大业四平八稳，完整无缺，你经过一路奋斗，终于走上人生巅峰。

《动物之森：口袋营地》的游戏任务

但是现在来看，2012 年发行的《来吧！动物之森》有点过时，虽然游戏在 2016 年更新了 Amiibo，但毕竟是好几年前的游戏了。

因此，生活在几年之后的我们，无论是从隐喻还是现实层面来说，现实世界正在不断地变成一个大熔炉。但是对于这个充满厌世情绪的世界来说，总有着希望的光芒指引着我们，比方说新一代的《动物之森》！而且可以在任天堂以外的平台玩。

去年发行的《动物之森：口袋营地》适合各年龄层的玩家，可以和现实的朋友、游戏的动物邻居们实时通讯，随时随地都可以在手机上轻松完成操作。

那么，《动物之森：口袋营地》给玩家带来了什么样的游戏内容呢？

游戏内容其实十分简单，你可以每天勤奋工作，但永远不够钱去买那些想买的东西。还有一点就是这次你住在房车里。

很显然这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灵感，玩家需要努力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很不幸，对于曾经的乌托邦式游戏来说，这绝非个例。

20 世纪始于世界大战，战后的各类政策终结了美国第一次镀金时代（Gilded Age 尤指美国内战后的 28 年期间，约 1870～1898），但我们总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报告，声称马上就会迎来新的镀金时代，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我们生活在一个无情的时代，年轻人、贫困者和弱势群体遭受到各种不公，近期发生的税收法案一再提醒了我们这一现实。美国的年轻人现在负担着超过一万四千亿美元的学生贷款，贷款人数和贷款金额每年还在继续增长，医保费用每年也在提高，但是工资却没有随之增长。有钱的年轻人四处挥霍，购买价值七位数的豪宅；没钱的人群则完全没考虑过买房。

神奇的千禧世代（millennial ），就是那些受到良好教育、中产阶级的年轻白人，经常被社交媒体批评，声称他们破坏了所有的一切。这个破坏清单包括了从餐巾纸，餐饮连锁到房屋权概念本身的范围。这些数据揭示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除了美国极少数的财富大亨们，下一代的美国年轻人将不会像父辈那样生活，养育子女、老龄化和死亡的方式都会十分不同。

玩家需要偿还房车的费用，这要是换成现实中的学生贷款你就惨了

英国《独立报》（The Independent）这么写道，千禧世代「一直沉迷旅行，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变成有房一族」。过去，《动物之森》用虚拟的内容吸引玩家，让我们在游戏中追寻现实中无法获得的一切，现在游戏似乎也变得现实起来了。

在《动物之森：口袋营地》里，玩家不再拥有一个家园，城镇。你已经变成一个居无定所的人了。

取而代之的，你拥有的是一辆房车和野营地，你所谓的「朋友」都是来去匆匆。不管是游戏中的动物，还是现实的世界玩家，这些出现在户外世界的角色每三个小时就会消失，离开后不留下一丝痕迹。

你和他们也只是纯粹的交易关系，比方说我给你一条鱼，然后你给我一团棉花。游戏一开始就会显示出他们需要的物品，当你路过动物的时候，它们所需的物品都会清晰地标注在旅行屏幕和头上。

如果你运气不错，在自己的营地里建了对方喜欢的东西，那么每次交易后会获得些许额外的金币，而不需要玩家花钱去和那个角色成为朋友。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最终 …… 还是穷。虽然不断有访客来到你的营地，就像推特和 Ins 的关注者一样，但是除了一堆你根本不会穿的衣服和多余的凳子以外，别无他物。

在游戏之中，你没有家，没有任何财产，没有纪念碑、博物馆或者是什么公共建筑。你没有改变周围的环境，没有搭建花园、没有种植任何花草，也没有发现一些新的鱼类。你几乎没机会四处翻找物品或去游泳，你能够做的也就是每天一点点地脱贫。

有些人在《动物之森：口袋营地》中完成了任务后会这样庆祝，因为千禧世代更重视和朋友一起度过的时光，而不是考虑如何拥有居住的地方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动物之森》带给了玩家一场资本主义的奇幻美梦，所有人都是那个特例，即是受益者，也是赞助者，既然我们可以赶上镀金时代，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但是这种卡内基模拟器游戏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现在，《动物之森》开始精简内容，转向移动端，游戏改成基于微型交易的形式。这款游戏正在给我们上着艰难的一课，告诉我们现实世界的样子，大部分人都在勤劳地工作，重复做着同一件事，在这场游戏中，我们将永远不会胜利。

如果《动物之森》实际上训练着玩家理解游戏想要表现的价值观，诸如社区，团结，互助这样的概念呢？这也许更接近千禧世代想要的世界。

千禧世代的成年人最常使用公共图书馆，支持全民医保和关注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简而言之，这一代人最倾向于以社会，公共力量解决目前现实中的问题，而不是依赖个人的能力。他们还会通过反抗游行来传达自己的政治理念。

《动物之森：口袋营地》揭穿了该系列前作夸下的海口：不，实际上你不会变成百万富翁 …… 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动物之森》并不需要给这代玩家提供金窝银窝。相反，游戏让你能够通过卖鱼或者其他物品，一点一滴地积累起的钱换取更大更好的便利设施，这样所有人都能享受便利。这么看的话，这是一款有趣的手机游戏。

翻译：王艺 / 方圆  编辑：张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