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敌台」,但我们其实和触乐各位老师们私下的关系很不错,一方面因为疫情前的线下活动经常见面,另一方面我个人也很喜欢触乐的文章,偶尔也和他们的编辑老师交流心得或者共享资源 —— 这篇罗福兴的文章发布之后我也立刻找作者杨宗硕老师表达了敬意。本来单机和主机游戏圈子就很小,都做大了对谁都有好处嘛。
说回正题。
或许是职业关系,以及我本人也出生在东北的四五线小城,我一直都对社会纪实类题材很感兴趣。彼得·海勒斯(何伟)的书,八九十年代的摄影集,王兵的纪录片《铁西区》,再引申一点还有贾樟柯的电影。
触乐就经常写一些人文气息很浓的选题,再加上编辑们的文字功底深厚,稿子就也都挺好看的。多年前网易有个叫「见证」的专题,是大狗老师带队做起来的,充满文人关怀。但由于各种原因,现在整个页面已经没了。
最近这篇《罗福兴,走出杀马特》的受访人曾在李一凡 2019 年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我在看纪录片时就对罗福兴这人印象挺深,从他的举动中能让人同时读出了自信和迷茫。后来看了触乐杨老师这篇文章,知道原来他已经开始参演实验型话剧了,并且在剧中依旧「饰演自己」。杀马特三个字已经写在了他的人生履历上,挥之不去。
大家别误会,我没整过杀马特,连《劲舞团》都没玩过。上学时候非常喜欢一个叫「X Japan」的日本乐队,他们 80 年代就开始玩视觉系了。又过了十几年,国内的一些年轻人开始烫头、化妆,聊天时用「非主流」文字,表面看起来和视觉系很像,但其实自成一派。
不知道两者有没有任何联系,或许最初的杀马特就是受到视觉系的启发也说不定。
最早听说「杀马特」和「非主流」这些亚文化时,我关注他们的心理大多是出于猎奇和不太礼貌的「审丑」,又土又傻,更让我反感的是「山寨」了我喜欢的乐队。
后来看到的相关文章和资料多了,逐渐了解到这些独特的社会群体的另一面,也逐渐开始理解他们 —— 或许更多的感情是同情和无奈。
2017 年,《寻找葬爱家族》的作者杨中依老师还贡献过一篇《在三和玩游戏的人们》。文章发布后,「三和大神」一度引发了全社会的讨论,甚至间接让隔壁日本 NHK 拍摄了一部名为《三和人才市场》的纪录片 —— 这片子在简体中文互联网环境基本找不到。
某种角度来说,三和大神的生活态度比「杀马特」更丧,但他们的出身大多离不开一个词汇:留守儿童。
孩子们长大后离开家乡,来到南方城市的工厂,做着重复单调、看不到未来的工作。他们没有幸福的童年,没有拿得出手的学历,没有享受到「劳动保护法」,甚至不一定能缴纳社会保险。虽说富士康是「厂哥厂妹」的代表符号,但还有更多的「杀马特」没能触摸到富士康的门槛。
于是他们选择了用夸张的发型来吸引世界的注意,哪怕被人取笑,接受着动物园游客看动物那样的异样眼光。纪录片《杀马特我爱你》中的一个受访者说,「这样看起来凶一点,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这些夸张且独特的发型也成了流水线上年轻人们互相辨认彼此的符号,他们在 QQ 上加入各种「家族」群,仿佛找到归属。
可没过多久,大量工厂开始拒绝接收「杀马特」装扮的年轻人,掌握更多话语权的网民也开始用口水淹没了所谓的「归属感」,网络审查又进一步断了他们直播的饭碗。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如何,是否还走在「杀马特」的路上,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人来到三和做了大神,没人知道。
NHK 的那部三和纪录片里有几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
宋春江和几位同是大神的朋友在吃「挂逼面」,时刻面带笑容。他卖了自己的身份证和银行卡,现在证件被拿去冒名注册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五百万。
「当大神之后生活轻松了,但肚子还是饿的。」宋春江说。
他说自己很少联系父母,「那你不怕他们难过吗?」画外音问。
「联络了更难过。让他们看到我都混成大神了。还是别联系了。」
另一个叫陈勇的小伙子,靠高考终于走出小山村,但在去专科大学报道的路上全身家当被人偷走,只留下了一张身份证。他为了凑学费贷款而去打工,怕因为心疼工资没请假就耽搁了开学报道,很快被学校开除。没能实现「读书改变命运」的陈勇,流转来到了三和。
镜头中的陈勇眼里透露着多数大神们不具备的坚定。他没有卖掉身份证,会空翻,会劈叉,还耍了一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双截棍,被其他大神们赋予了「三和武术家」称号。
「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才会这样,但我是念过书的,只是经历了很多东西之后我没什么选择。」坐在路边的陈勇对着空气说,「经历挫折之后的人只有两种道路,一种是彻底一蹶不振,一种是战胜挫折,我希望我会是第二种。」
三和贴吧里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录,有人后来在三和附近看到了宋春江,他依旧每天在公园附近寻找安全又不会被城管撵走的地方睡觉;有同样是打工仔身份的好心人看到陈勇的遭遇后,主动请他吃饭,还给他塞了二百块钱,「资助」他买一把卖艺用的道具剑。
疫情来了之后的某天,我在从观澜回南山区的路上路过清湖,就下地铁绕到三和附近走了走。
如今三和的黑网吧早已停业,廉价日租床铺也变成了大神们住不起的长租型公寓,能挡雨遮风的人力市场彻底关门,卖四元一碗「挂逼面」的双丰面馆现在也变成了菜鸟驿站。就像不复存在的九龙城寨一样,围绕三和人力市场生活的大神们也不得不继续寻找新的据点。
据说有的运气好的求职者住上了政府提供的宿舍,虽然条件很差,至少有了屋顶;但更多人还是会在贴吧里发帖询问靠谱的工作和中介,或分享安全又不会淋雨的住处。
距离那次三和「采风」也已经过去一年多,常态化的疫情也持续了半年有余,大家的精力逐渐被转移到「今天的核酸还有几小时到期」和「下班时做核酸的地方还有没有大白」,没人还会留意「杀马特」和「三和大神」的未来。
202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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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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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中依老师写三和的时候我就住在附近,晚上遛弯还会路过,很多人就躺在马路牙子上,或者做地上打牌。后来疫情这里被整理,三和人才市场也被拆了,这里现在还在大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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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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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系列还有印象,因为讲了些电软(game集中营)编辑部和早期编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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