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游戏中低调的澳大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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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电子游戏界中，英美国家及其角色占据主流，相比之下，澳大利亚的存在感确实有点低。本文提到的《极限竞速：地平线 3》是为数不多将游戏舞台直接设定在澳大利亚的作品。那么，在以往的电子游戏中，澳洲通常被贴上了一些怎样的标签？《极限竞速：地平线 3》对此做出了哪些改变？这款游戏对澳洲本土玩家而言又有着怎样的意义？

《极限竞速：地平线 3》是一款于 2016 年 09 月由微软发行的 PC 平台赛车竞速游戏，支持简体中文。

微软曾经竭力迎合澳大利亚进行《极限竞速：地平线 3》的本地推广。不仅游戏设定在澳大利亚，他们还将「以澳大利亚为背景」这句营销语大肆地印在了游戏的封面和宣传材料上。他们试图向玩家推销在现实生活中就可以体验到的郊野气息，开着澳洲的肌肉车，在大洋公路的左侧驰骋，同时躲避路上的袋鼠。这迎合了人们的爱国主义情绪。该策略很明显收到了成效：网上一度满是希望能用 PS4 换一台 Xbox One 的分类广告，理由是「想玩《极限竞速：地平线 3》」。

但根据詹姆斯·奥康纳所言，《极限竞速：地平线 3》中那「充满希望，无比美丽的澳大利亚」掩盖了该国一些令人不快的社会真相，游戏里的是一个理想化的澳大利亚，掩盖了它那充斥着种族主义和偏见的阴暗面。虽然这种说法可能是真的，但值得一提的是，《极限竞速：地平线 3》对澳大利亚的刻画遵循着电子游戏界一贯的作风，不一定会将该国的一切全貌反映出来。

在 90 年代长大的人们受到了国际（主要是美国）流行文化的灌输，对他们来说，能看到电子游戏所描绘的澳大利亚，着实是个让人赞叹的惊喜。在《卡门·圣迭戈去哪了》里面，玩家在悉尼抓捕逃犯、而在《极道枭雄》之中，则将一个由赛博朋克刺客组成的小队派遣到新南威尔士，这些实在是太刺激了。就像英国或美国这种大国的游戏开发者们意识到了澳村这个小国的存在，光是这一点就让我感到很欣慰了，更不用说将澳大利亚做进他们的游戏之中。因此，得知《HSV 冒险赛车》这款任天堂 64 游戏直接将澳大利亚国产的汽车当作游戏核心，甚至选择了带有澳洲口音的赛事播音员，更好地进行本地化，我感到十分震惊。第一次在电子游戏中听到自己的口音，感觉非常奇妙。

这种新奇感一直延续到《世界街头赛车 2》中，游戏复刻了悉尼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郊区。在这片地区散步的时候我路过了一座老教堂，教堂前面有个标志，上面详细记载了它的历史。令我惊讶的是，《世界街头赛车 2》的开发者将这个细节加入了游戏中。游戏中标志的分辨率太低，文本模糊很难看清，但它就在那里。之前我曾站在这块无关紧要的标识旁，而此刻，我可以在游戏中驾车漂移而过，我激动地向我弟弟展示了这种虚实世界之间的关联，尽管他好像并不怎么在乎。

他倒是挺在意《光环：战斗进化》那个象征澳大利亚人的士兵：在玩多人合作模式的时候，我们会竭尽全力保护这位「切普斯·杜波」，并确保疣猪号上能空出来一个给他坐的座位。尽管我们竭尽全力想将那辆疣猪号开到游戏不允许的地方，但我们别无选择，最终只能与切普斯和他的澳村式乐观主义分道扬镳。在我看来，弃他而去总有一种叛国即视感。

一个澳大利亚人加入联合国太空司令部对抗星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澳大利亚从来没有单独与他国宣战，但曾经与许多强大的盟友并肩作战。我们的国家地位主要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因对抗帝国主义阴谋而奠定的，但「澳新军团」（一战时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士兵）的传奇，一直激励着澳大利亚在二战、冷战时期和现代战争中做出贡献。果不其然，《战地 1》将澳新军团的神话作为灵感。在游戏中的加里波利登陆战期间，一位坚韧的老兵成了一人之军：「我们是澳大利亚人，」这位老兵对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士兵说道，「我们是死不了的。」

尽管战争对构建澳洲人的自我认同至关重要，但澳洲人并不常出现于战争游戏中。通常是 MOD 社区的成员会在《武装突袭》或《真实战争》中添加适当的澳军迷彩和装备。除了《战地 1》之外，还有许多工作室开发的游戏中有澳大利亚军人。《荣誉勋章：战士》中有澳洲特种空勤团这样的精英力量，在《雇佣兵：佣兵纪元》中还有位澳大利亚间谍负责提供任务简报。十六进制的战略游戏《人民将军》则预测澳大利亚可能会卷入由美国领导的对华战争。

尽管澳大利亚长久以来都有种后殖民主义的偏执，害怕帝国主义列强/东南亚共产主义/非法移民的入侵，但在电子游戏的战争之中，对澳大利亚本身的描绘更为稀少。「亚洲入侵」情景是流行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主题，不过有些讽刺的是，日本的游戏开发商们已经在虚拟世界中侵犯了澳大利亚的主权，《前线任务 3》和《机动战士高达外传：殖民地堕落之地》将澳洲大陆描绘成了一块供战甲机器人落脚，遭到战火破坏的荒地。

澳大利亚被认为是片荒土的看法并非毫无根据 —— 在地球上有人居住的大陆中，澳洲是最干旱的，大约有 70％ 是半干旱地区或沙漠。即便如此，这种流行的反乌托邦式观点很可能更多的起源于乔治·米勒极具影响力的《疯狂麦克斯》系列电影。这些电影放大了澳洲内陆的条件恶劣，环境险恶，构造出一个后末日世界。用游戏术语来讲的话，雪崩工作室在将《疯狂麦克斯》改编成「沙」盒游戏时，正是以无处不在的沙漠为背景的。《钢铁天空下》也涉及到了这方面，在这款游戏中，逃离压迫成性、由大企业统治的巨型城市的出路，只有一片名为「The Gap」的荒地。

《疯狂麦克斯》里给人留下另一种刻板印象是：澳洲人精神错乱，疯疯癫癫，这片荒蛮土地上的居民几乎全是罪犯和疯子。举个例子，这种看法已经进入到了《守望先锋》之中，破坏成性的狂鼠是一种对典型澳洲流氓的夸张描述。相比这些流氓而言，狂鼠也太过活跃了吧。狂鼠在游戏里还有一款可解锁的罪犯皮肤，这让对于澳洲的这种错误印象更夸张了。

说句对暴雪的公道话吧，澳大利亚社会经常陶醉于自己犯罪成性的特征 —— 它在一开始毕竟是英国监狱系统流放犯人的地方。19 世纪时，像内德·凯利这样的土匪成了民间的反英雄人物，而流行的电视节目和电影则在向马克「斧头」里德和连环杀手伊万·米拉特等现代黑帮成员致敬。举例而言，澳大利亚当地开发的《无主之地：前传》游戏中就充满了这种粗暴而强硬的气质。里面那些粗鄙的 NPC 和粗糙的「博加内拉」霰弹枪都是在嘲笑我们澳大利亚人缺乏教养。

尽管澳洲口音可能很粗野，但它带来的自豪感足以让我们抗议雪崩工作室让一位美国人来给《疯狂麦克斯》游戏的主角麦克斯配音。虽然在其他游戏中也有澳大利亚配音演员 ——《神秘海域》系列中的克罗伊·弗雷泽就是个突出的例子。但仍有过多的游戏仅仅是在模仿澳洲口音，有些勉强过得去，比如《孤岛惊魂 3》里的斑比「巴克」休斯。有些就不敢恭维了，比如《军团要塞 2》里的狙击手。单是选用澳大利亚演员并不能保证游戏的真实性 ——《死亡岛》的游戏人物普娜·杰克逊有原住民血统，但配音的却是一位白人女演员，当普娜形容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一个土著婊」时，真的让人相当不爽。

尽管《死亡岛》将极少出现在电子游戏里的澳村土著做进了游戏中，但它对原住民的处理并不真实，带有常见的文化误解和种族主义偏见。另一个犯下同样错误的是《钢铁天空下》，游戏中给主角福斯特命名的是一个神秘的土著老人（类似 Magical Negro，即美国影视中存在的关键人物，总能为主角指点迷津的黑人角色）。「福斯特」这个名字正是来源于一款同名的啤酒，旁敲侧击的暗示了原住民社区因酒精影响而出现的公共健康问题。更糟糕的是《前线任务》里的人物波隆加，他的对话让人想起了殖民时代「高贵野蛮人」的刻板形象：「我并没有在毫无目的地喋喋不休！我想保护这个岛屿的自然环境。」

游戏中对澳大利亚体育英雄的刻板印象要更令人容易接受得多。我们澳洲人热爱本土运动，崇拜杰出的运动员，每周末都会参加比赛 —— 这些习惯足以给橄榄球，板球和澳式足球的电子游戏提供一个可靠的市场。在国际舞台上，我们习惯于赢得比赛，并对我们的体育明星有着巨大的期待。电子游戏迅速将近期的体育成就打包售卖：MMA 明星罗比·惠特克出现在了《UFC 2》中，《NBA 2K17》里有了澳大利亚男子篮球队，这是他们在虚拟世界中的首秀，澳大利亚女足国家队在进入世界杯决赛圈后也登上了《FIFA 16》本地版的封面。

赛车运动同样受欢迎，澳大利亚的 V8 超级跑车竞赛大致相当于美国的纳斯卡大赛，这一赛事在赞助和转播权方面价值数亿美元。巴瑟斯特的全景山赛道是这项赛事的标志，电子游戏已经无数次重现这条赛道和在维多利亚举办 F1 以及世界摩托车锦标赛巡回赛的赛道。虽说开发商偶尔会在模拟类驾驶游戏：《塞巴斯蒂安拉力赛》和街机赛车游戏：《世界大赛车》中大胆地加入越野赛道。但《极限竞速：地平线 3》却将各种地理特征不同的越野赛道和普通赛道全部整合到了一块澳洲大陆上。

尽管《极限竞速：地平线 3》的地图出于艺术效果考虑而有所修改，但这款游戏仍然十分注重电话亭等细节，也留意到了福特跟霍顿（通用汽车在当地的品牌）之间的持久竞争等当地文化。在《极限竞速：地平线 3》中，「红色 vs 蓝色」的竞争令人印象深刻，本地生产的汽车占到了重要地位。对于游戏中的大部分汽车来说，这是它们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电子游戏中出现 - 福特和通用公司即将关停他们在澳大利亚的工厂，终结当地的汽车生产。

《极限竞速：地平线 3》既是一封情书，也是一张明信片。因为澳大利亚在电子游戏中甚少出现，所以能收到这封「情书」让人感觉很不错。澳大利亚的人口只占世界人口的 0.3％，即便它有着远超人口比例的软实力水平，我也不敢对我们的全球地位抱有幻想。所以说，在见过了很多对澳大利亚的拙劣模仿，和生搬硬套的陈词滥调之后，能看到一家 3A 工作室费心费力，精心制作这么一款完美复刻澳大利亚的游戏，我重拾了孩童时期的那种谦卑和飘飘然，因为我是个澳大利亚人，并且为之感到自豪。这种情感带有一种典型直男的酸楚和偏执，但并不能把其自动归为负面情绪。毫无疑问，澳大利亚有其黑暗的一面，但通过电子游戏作为媒介，它也给人们提供了许多值得欢庆的东西，以及许多值得进行批判性探索之物。《极限竞速：地平线 3》中原始景观虽然尚显单薄，但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翻译：Sims/Tiger 编辑：张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