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影响下的外国游戏开发者

编者按：眼见 6 月份即将到来，2020 年的 E3 游戏展会却已注定无缘举办。这确实是特殊时期的明智之举，但这类变故也令不少游戏从业者深感担忧，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将他们所熟悉的工作与生活方式彻底洗牌之后。外媒 IGN 采访了拳头与 Remedy 在内的多家游戏开发商，了解他们所面对的种种困难与相应对策，并从这猝不及防的灾难中得出些相应启示。

2020 原本是游戏界的一个大年，因为它不仅将迎来新世代主机，还有一些近几年中广受瞩目的重磅大作即将发售。

然而新冠疫情带来了预料之外的变数。一如许多其他行业，游戏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展会、游戏、连同主机都遭到波及。

居家开发游戏

对于游戏开发者来说，新冠疫情带来了一系列问题。首先是举国隔离与避免人群接触，这就导致游戏公司无法正常办公，从业者们也都纷纷讨论整个业界该如何在后新冠时代下继续运转。首先是一些明显的大问题，比如类似 E3 这类大型游戏展会将何去何从，以及一些更对内的问题，比如该如何保障游戏从业者的健康安全。

跟大多数人一样，最大的改变就在于如何居家工作。而每位已经习惯了线下办公的游戏开发者，必须先找到「一切如常」的节奏，这是尤为关键的一步，毕竟没有人能断定新冠疫情会何时结束。

举个例子，拳头公司的游戏开发者不得不在全员远程办公的情况下开启《Valorant》的 Beta 封测，但毕竟没有身在办公室、系统如常运行的条件，要想一切顺利，就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Valorant》

「有意思的是，我们遇上的难题，都是些我们平时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Anna Donlon，《Valorant》的执行制作人表示，「比方说，设计师通常会在跑一遍游戏测试后聚在一起，讨论反馈和哪些地方需要修改。而且几乎每一天，我都会见到美术师互相串门，坐在对方桌子旁边谈谈一些润色意见。现在却没法这样做了。沟通也就成了问题，但好在《Valorant》团队不至于感到束手无策，尤其是得到了拳头 IT 和安全部门的技术支持，让各种事情得以快速高效地运转。」

除了开发过程，《Valorant》的开服计划也受到了自我隔离政策的影响。「原本赶在 Beta 开测前，我们准备了线下直播活动，计划邀请一些大 V 来参与。」Anna 说道，「后来我们彻底改了计划，让他们不必真人到场，只在线上进行。多亏了许多团队与合作伙伴的帮助，我们才得以让《Valorant》顺利开服。」

《命运》系列的开发商 Bungie 总部位于西雅图，而这里也是美国最早爆发新冠疫情的城市之一。于是早在 2 月初，Bungie 就逐步执行了在家办公的对策，比如为员工配备了开发者级的平板电脑，使用 Google Stadia 云服务来进行游戏测试，从而减少了些令人头疼的状况。

《命运 2》

「进行足量游戏测试是个难题，因为它要占用大量带宽（注：需频繁下载更新版本），好在 Stadia 帮我们满足了这个条件，对我们来说这似乎也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Bungie 的首席运营主管 Patrick O’Kelley 解释道，「一开始我们没有仔细想过是否可行，但实际效果还是很乐观的，这样我们就能保持正常的游戏测试节奏，并且轻松就能办到。」

跟 Riot 和 Bungie 类似，位于芬兰的游戏工作室 Remedy（代表作《控制》《心灵杀手》）有着来自 25 个国家的 260 名雇员，他们也从二月起就开始了远程办公的准备。为了在家营造办公环境，Remedy 将员工们的办公椅和其他工具寄到了他们的家中，从而让过渡变得更轻松。但带宽和网络延迟问题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困扰，因为随着线上办公的公司日益增多，网络供应商能提供的网速也就抓襟见肘。

「当你面临 85% 的员工都必须远程办公的处境，这会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Remedy 的通信主管 Thomas Puha 说道，「比方说，通过远程桌面连接来操控你在公司的办公电脑，效果固然很好，但并非完美对策。如果你的办公电脑带回家的话，那么你就不能远程桌面连接到办公室。此外，你将会无法访问部分内网资源，并且需要重新搭建游戏的编译调试环境。由于如今游戏越来越大，在内网传输 30 至 60 GB 的编译文件来进行测试是件常事。但如果想在办公室之外进行下载，那就有得头疼了。」

《控制》

除此之外，技术问题也让一些员工在远程办公期间的沟通效率雪上加霜。「由于只能通过桌面视频直连，我们不能很好地进行游戏测试，」一名正参与 3A 项目开发的匿名员工表示，「设计讨论变得非常艰难。几乎所有人都一直处在会议状态，我没法像以前一样走到对应的人面前，跟他直接沟通。」

对于一些小型开发公司，比如 Frictional Games（代表作《活体脑细胞》《失忆症：黑暗后裔》），办公方式的过渡倒是相当自然。「在 Frictional，远程办公一直存在，也是绝大部分员工的工作方式，」 Frictional Games 的 CEO Thomas Grip 解释道，「我们只有不到十人会常驻办公室，大多数人不会每天都在。虽然人们挺怀念那种面对面沟通的社交，但在工作上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失忆症：黑暗后裔》

面对潜在的健康问题

在游戏行业，随着加班丑闻屡屡见报，从业人员的身心健康逐渐受到了更多关注。在新冠疫情的阴影下，关于游戏开发者们的身体、精神、以及情绪健康也都得到了讨论。

「潜在的一大问题在于，如果公司的大部分人都生病了，或者关键的合作伙伴没法完成自己的那部分工作，那时该怎么办」，Grip 说，「我们一直在努力采取些预防措施。我们会确保每个人都知道关于保障健康的注意事项，同时招募一些额外人手，并且已经跟伙伴伙伴沟通，谈谈一些变通方法。」

远程办公，再加上学校关门，意味着已经生儿育女的员工还需要兼任些家庭教师式的职责。对于另一些人来说，闭门隔离有时会带来寂寞和孤立感，尤其是那些一直独自居住的人。医学杂志《柳叶刀》曾进行过一项调查，研究社交疏离对心理健康的潜在影响，结果显示长期隔离会给人带来持久的负面心理影响。

《心灵杀手》

自从新冠疫情蔓延以来，为游戏从业者服务的心理健康慈善机构开始注意到访客的上升趋势。澳大利亚非盈利组织 CheckPoint 发现 2 月 24 日至 4 月 13 日期间的网站访问量上升了 128%，并收到了一些游戏工作室人力资源部门所传来的求助信息，表示在转为远程办公后，他们的部分员工出现了心理问题。

「我们一直在努力提供心理健康帮助，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带来的封锁时期，向那些自我隔离与居家工作的人给予相关建议，」 CheckPoint 的管理者 Sarah Crowe 表示，「我们还注意到有许多人访问了我们的全球心理健康资源网站，我们在社交媒体上的关注度也有了提升。」

除了心理影响，新冠疫情所带来的的焦虑有时也会以生理不适的形式体现出来。「对与人们真实接触的怀念、每天面临的压力、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以及对滞留在意大利的家人朋友的担忧，导致我这段时间一直头疼不已，脖子也十分僵硬，」 Feral Interactive 的开发者 Seb Cossu 表示，「我和祖母原本打算一起庆祝我的 30 岁生日和她的 90 岁寿辰，但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我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值此隔离时期，关注员工的心理健康也被许多开发公司视为第一要务。有着 1,6000 名雇员的育碧（代表作《刺客信条》系列），已经允许部分员工回家远程工作，就近照顾自己的家人与朋友。对于暂时无法回家的员工，不少工作室也采取了一些策略，以尽可能为他们提供额外帮助。

《刺客信条：奥德赛》

Remedy 成立了一个内部互助的机构，以关照员工们的心理健康。「我们有很多员工搬到了芬兰，但未必有本地人所享有的社会保障体系，」Puha 说，「所以我们还是希望让每个人都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他们一起度过。」

这一机构的服务范围涵盖了每位 Remedy 员工。在企业聊天软件 Slack 上的每日更新，让员工们能时刻了解 Remedy 的新冠「特遣部队」（一支由 IT、人力资源、内部通信部门所组成的，专门应对远程办公问题的队伍）的动态。同时，Remedy 还开通了一条直连心理健康咨询部的热线，以方便任何员工倾诉自己所面临的问题。除此之外，Slack 上也设立了其他频道，可供员工分享自己每日餐点和宠物的照片，或是聊些呵护身心健康的心得。

在拳头公司的远程办公策略中，保障全体员工的身体健康与心情愉悦同样是重中之重。「拳头员工和他们家人的平安一直是我最牵挂的事情，」 Donlon 说，「我希望整支团队都能身心健康。我们之中有些人要在家教育子女，或是照顾处于高危状态的至亲，还要同时面对随之而来的种种焦虑。我们也会不离不弃，成为他们的坚强后盾。」

《Valorant》

类似 CheckPoint 等慈善机构已经在全天 24 小时运转。网络上也有许多心理健康的相关资源，以及向全球开放的紧急服务热线，任何陷入负面情绪的人请务必勇于求助，在疫情面前我们将同舟共渡。

「首先请明白，感到生活变化很大是相当正常的，」Crowe 表示，「重视自己的心理状态十分关键，它与生理健康同等重要，请务必记得你不必等到不适时才寻求专业帮助。在许多人心目中，上班往往意味着表现出自己的最佳状态，但请记住不是所有职场互动都必须与工作相关。如果你需要心理支持，请立即联系相关的专业医生 —— 为自己的健康而求助，是丝毫不必感到羞耻的。」

《控制》

虽然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后新冠时代下的游戏开发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但可以肯定的是，改变是必然的。远程办公可能会成为主流，而且它也证明了可行性。随着充满压力的加班赶工成为历史，游戏发售延期可能会越来越常见，甚至不再对外承诺具体发售日期。等到全球形势回归到一个相对正常的节点，也许包括游戏行业在内的每个人，都能从这场措手不及的灾难中学到些什么。

「我认为整个世界，包括政府和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从这件事中有所长进」，Puha 说，「等到疫情过去，我们又回到办公室中工作，我们那时都会更好地为远程办公做好必要准备。但计划是先回到办公室，不论这需要多长时间。」

编译：枚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