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如何助我对抗遗传疾病?

游戏如何助我对抗遗传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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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为一种被广泛误解的病症,图雷特综合症的患者在接受电子游戏相关的疗法时反应良好,这着实令人感到惊讶。以下是一名患者的心路历程与亲身经历。

听说其他人回忆往事时,脑海中就像过电影一样,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记得住零碎的画面,连串联成蹩脚的多格连环画都很吃力。有些时候我身体的知觉与我的记忆会脱节,我甚至都记不住这些脱节发生的时间点。直到后来,这种身体的失控成为了我生活中的日常。

有些人可能听说过图雷特综合症,但真正了解这一病症的人并不多。图雷特综合症是一种神经疾病,一般在幼年出现,病情随年龄逐渐加重,成年后会有所减轻。症状为无法控制的抽动,有时表现为秽语症,在谈话中出现猥亵的行为或言语。最常见的表现是经常性地眨眼和清喉咙。对于我来说,最主要是肩膀和脖子的抽动,导致我的头部会在此时从一侧猛转至另一侧,常常把我身后的人吓一大跳。

对于大众媒体很少提及的图雷特综合症,《南方公园》的第 11 季「图雷特儿童」这一期却刻画得很细致

当我为自己的抽动症状焦头烂额时,一位专家向我解释了图雷特综合症、注意力缺陷过动症和强迫症三者之间的关系。虽然三者都是在患者的大脑发出了错误的信号,但注意力缺陷过动症是在想要集中注意力时发出了「放松」信号,强迫症是在想要放松时发出了「集中注意力」信号。图雷特综合症就比较特殊了,无论你是想集中还是放松,大脑释出的信号都会与你对着干,在「放松」信号与「集中注意力」信号之间不规则地摇摆,就像留声机跳针一样。虽然这种解释过于简化,但至少对于当时幼小的我来说通俗易懂。

以前我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我家附近就是森林、沼泽和池塘,大多数时间我都到处攀爬和挖洞。到了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我的一切都变了。最开始我只是偶尔会抽动。后来我的身体会毫无征兆地开始抖动和抽搐,更糟糕的是抽动过后还会出现强迫性行为。在我身上,图雷特综合症跟强迫症紧密相连,每次抽动过后,我都要再自行重复一次抽动,内心才有安全感。

在我连环画般的零碎记忆中,每次停止抽搐后,我都会不知所措地哭泣,懊恼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停不下喉咙的吞咽动作,走路的时候还会踢到自己的脚。我很想让一切都回归正常,可是我的身体和大脑都不听我的话。强迫症更是让我越陷越深,年幼还傻乎乎的我,以为如果不重复吞咽和踢脚,就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所谓更坏的事情到底指什么,我只是以为我的身体在反抗我,我的身体成为了我的敌人。自此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对劲了,我会把每一种感受放大一千倍。如果有人友好地拍拍我,我会以为自己遭受了暴力攻击。触摸某些织物,甚至只是被风拂过,都会引发我一阵剧烈的抽动。慢慢的,我不再活泼,也放弃了那些爱好,决定向我的身体妥协。彼时,任天堂的 SFC 超任成了我的避难所之一。

《超级马里奥兄弟》World 1-1 的标志性画面

谁不喜欢电子游戏呢?尤其在我逃避面对自己的身体之后,游戏越发重要了。游戏可以为我重添活力,不用担心那些突如其来的抽动,或是会被我放大的感觉。虽然我无法出门,也不能在野外跑跳,但马里奥可以完成这一切,我还可以控制他的活动。在游戏世界中,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移动,无需担心抽搐发作。事实上,似乎玩游戏还能缓解我的抽搐。当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的小人身上时,我不会感到痛苦,至少不会注意到自己在抽动。

即使是游戏中的死亡,也有安抚的作用。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身体的「反抗」,但这种习惯更加令人沮丧。我不能完成一项任务不是因为我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听我的话。在游戏中,即使马里奥落命,原因在于我的操作有问题,而不是马里奥本人拒绝被我操控。不管我在游戏中获得成功还是失败,一切都是合乎逻辑且有理有据的。令人安心之余,让我可以理解自己的失败。

后来,电子游戏就不止于我的自我疗愈方式了。十几岁时,我开始接受结合电子游戏的生物反馈治疗。研究人员在我头上贴了电极片,用于测量不同情况下,脑电波中各波段的比例。

当人们参与不同的活动时,大脑会产生由 δ、θ、β、γ 和 α 波组合成的活动图像。脑电图可以测量到这些来回重复振荡的图像。α 波产生于大脑的活跃状态,也与快速眼动睡眠有关。γ 波频率最高,与思想与认知的形成有关。δ 波频率稍慢,与深度睡眠有关。而之所以会患上图雷特综合症,是因为患者的大脑额叶产生的 θ 波比别人多。

我们对 θ 波的认识不及其他波段,但对于其他哺乳动物而言,θ 波与运动有关。人们还认为 θ 波与人类的记忆形成以及方向感有关。一旦 θ 波过量,就会造成前文提到的「跳针」现象。


从本质上来讲,生物反馈治疗的目标就是训练大脑,让其产生理想的脑电波比例。我一直将大脑看作本我,将身体看作异己,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别人也是将大脑与身体分开对待的。我的身体训练有素,又诡计多端。无论我想要什么,感受如何,它都只自顾自地活动着。

有一款生物反馈游戏是火箭船竞赛,需要我将注意力集中于火箭船上。只要我的的脑电波比例正确,火箭船就会飞得更快。反之,我一旦溜号,火箭船就会减速,被别人反超。另一款生物反馈游戏则相反,它要求我放松。只要我产生适量的 δ 脑电波,吃豆人就会以稳定的速度躲开幽灵,游戏的音乐也会正常播放。如果我开始犯强迫症,注意力过于集中,没有放松的话,画面就会卡顿,音乐也会变得不和谐、跑调。我的大脑自然更喜欢流畅的音乐,于是它就会上了这门训练的钩,学着放松或控制注意力的集中程度。这两款游戏都会监测 θ 脑电波的活动,如果我的大脑开始产生过多的 θ 电波,游戏也会卡顿。

虽然没有「根治」图雷特综合症或强迫症等神经疾病的方法,但我成年以后就几乎不再出现身体抽动的现象了。虽然生物反馈治疗不是唯一的治愈因素,但正是它让我认识到,我童年时期对身体的恐惧以及躲进大脑的行为都是错误的。我的身体与大脑从来都不是互相矛盾的个体。

拉斯·杜塞特的图雷特实验游戏之一(2012)

不管你的大脑都暗示过什么,但是要骗过它,其实非常简单。游戏可以通过 θ 电波帮助我缓解大脑问题,其实大脑本身也是非常积极的。生物反馈疗法之所以能对我的大脑行为产生影响,正是因为我的大脑想要变得更好。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大脑愿意承受哪怕天翻地覆的改变。但如果改变会带来糟糕的感受,大脑就会拼命地拒绝改变,哪怕最终结果是好的也不行。

让我化身为游戏中的一员感觉挺不错,比起困在这副抽动不已的身体里要好得多。但当我离开游戏时,我还是得回归自己真正的身体,我自私的大脑却只想要逃回到数字化的游戏世界尽情享受。过于极端的话,就容易导致游戏成瘾。

每个人都想着要逃离。有人想逃离一种神经症状,有人则想逃离糟糕的一天,电子游戏就是其中最简单易行的方法。我们太爱游戏带来的化身了,完美得令人难以抽离。

如今有些玩家对游戏太过投入,他们将媒体对游戏的负面评价视为一种人身攻击。如果有人「攻击」他们喜爱的游戏,他们会觉得自己遭受了语言暴力。通过游戏,我们成为了一种超越半机器人的物种。虽然身上没有机械部件,但我们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存在于大脑和屏幕之间。游戏中的他们,做着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替我们流血,替我们去爱。我们极度依赖着一种幻觉,以为自己不会傻到被游戏改变。作为一名患者,无论好坏,我都不认为我的疾病使我更易受游戏的影响,也不认为有关游戏的一切都是场骗局。如果一定要这么评价的话,那我只能说是所有人自身太敏感,太容易被左右和影响了,与游戏无关。

翻译:Nico/张易  编辑:方圆

全部评论 2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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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こなた
2019-01-0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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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不打游戏,我的大脑都是“放松”信号

起风了
2019-01-0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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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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